第362章 暴雨河心礁

　　左少陽急了，急忙特沖進河裏，壹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芹嫂子，妳別想不開！有什麽事可以商量的！”
　　黃芹猛地抽回了手，壹言不發，繼續往河中心淌。
　　左少陽忙跟上，又想去抓她，但覺這河水很淺，只到膝蓋，心中微微放心，又見黃芹的樣子並不像是要跳河自盡，自己水性還不錯，小時候在農村河灘裏練出來的身手，救個人還是沒問題的。便緊張地跟在她後面，看她究竟想幹什麽。
　　這壹片的河灘很淺，他們都快到河中心了，河水才到了胯部。
　　再往前，河水壹下子深了，很快漫過了腰，左少陽急了，又想伸手去抓她，猛然看見河中間壹塊巨石，黑暗中巍然屹立，渾厚得像個健壯男人的胸膛。
　　這塊巨大的礁石叫做“河心礁”，位於石鏡河的中心，平常水小的時候，有差不多壹層樓高，黑乎乎的，夏天經常有小孩在礁石上跳水遊泳玩耍。不過現在連日暴雨，河水猛漲，已經淹沒了快壹半了。
　　水漫到了黃芹的胸口，她有些站不穩，水流有些急，她晃了兩下，探出手去，艱難地抓住了巖石，然後水淋淋地爬了上去，沿著斜坡，上到了河心礁的頂部，盤膝而坐。
　　左少陽也濕淋淋地爬上礁石，雖然是在黑夜，又下著小雨，只能看見對方的輪廓，根本看不清濕漉漉的身體，但左少陽還是避嫌地離開黃芹幾步遠的地方坐著，而且側著身，望著河對岸。
　　夜更黑了，雨時大時小，兩人早已經全身濕透，也就不在乎這雨了。好在酷暑，倒不覺得寒冷。
　　這裏已經在石鏡河中央，河兩岸都有人家，卻想不到深夜河中巨石上，坐著他們兩個。河水嘩嘩，平常說話岸上的人根本聽不見。
　　左少陽道：“我叫妳到河邊來，只想跟妳說壹聲對不起，我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要是知道，我就不能那麽直接讓妳面對真相了，唉，後悔又有什麽用，唉，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黃芹壹言不發，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夜。
　　這讓左少陽反倒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道歉已經道了，接下來說什麽？已經宵禁了，又回不去了。沒辦法，只能找話說了，左少陽隨口說著：“別擔心，既然桑娃子能房事了，高位截癱者，也不是全部都喪失性能力的，有的人癱了，但還是能同房的……”
　　說這話，左少陽又覺得怪怪的，又想轉開話題：“孩子嘛，流產了還能再懷的，妳才二十出頭。還很年輕，桑娃子……”
　　說著說著又說到這上面去了，左少陽很有些生氣，氣自己笨嘴拙舌的。
　　黃芹仿佛已經跟礁石合二為壹，既不說話，也不動。
　　“我記得妳以前很愛笑的，第壹次見到妳，在河邊水井邊，妳跟小妹說笑，那時候我覺得妳好開朗。怎麽現在不說話了呢？”
　　黃芹還是雕像壹般。
　　“妳不滿意這婚姻，可以離開他啊，找壹個屬於妳的幸福，我相信，妳壹定能找到的。但是首先妳應該快樂起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妳，盤纏啊啥的。關鍵是妳自己得先擺脫這種困頓。然後才能說道追求幸福的問題。”
　　左少陽不停地說著，回憶過去黃芹的開朗，又說地裏的農活的有趣和勞累，說這段時間的鄉親搞笑的事情，說老爹非要給自己找壹個門當戶對的媳婦的苦惱，說診病遇到的有趣醫案，說來說去，說到了星星月亮還有雨，能想到的關於他們的壹些故事和傳說。
　　可是，黃芹還是壹動不動，既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過，若不是壹起上的河中巖石，他甚至都懷疑這本來就是壹塊人形的巨石。
　　這時，遠處傳來三更的梆子響。不知不覺，左少陽已經說了壹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真說累了，姿勢換了無數，可黃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終於停止了這場自言自語。
　　雨開始大起來了，嘩嘩的，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沒有壹塊是幹的。雨水順著額頭往下流淌，眼睫毛沾了水，眨起來有些黏黏的。
　　透過這黏黏的模糊的視線，他的眼角感覺黃芹動了起來，她站起了身。
　　左少陽急忙也站了起來，望著她：“妳做什麽？現在可回不去，會被巡夜的抓到大牢去的，等五更之後再說。”
　　黃芹壓根當他不存在，開始脫身上的衣裙！
　　左少陽急忙轉身過去，緊張地說道：“芹嫂子，妳……，妳這是做什麽？”心中發慌，莫非黃芹因為受刺激過度，精神失常腦袋秀逗了？開始發花癡？壹些女精神病人發病就是這樣的。可千萬別這個時候發花癡。那就慘了。
　　他擔心黃芹趁他背對著的時候跳河，所以又稍稍扭頭回來用眼角瞧她的動靜。
　　夏日酷熱，本來就穿得少，黃芹只穿了壹身淺紫色的紗裙，萎頓在巖石上，身上便只有見桃紅的肚兜。
　　見黃芹並沒有繼續脫小衣的意思，左少陽這才松了口氣，想著她或許是因為下著雨長裙貼在身上，濕漉漉的，黏著難受，所以才脫下的，而不是發神經。他這才稍稍轉身過來。
　　雨夜裏，黃芹背對著他，擋住前面的褻衣看不見，後身變成了完全赤裸，消瘦的後脊背、梯形圓潤的骨盆，修長的美腿，壹切都是白花花的，他現在才知道，黑夜裏，脫光了的人體可以反射如此強烈的光。
　　黃芹擡起手臂，解開後脖頸的褻衣搭扣，桃紅的褻衣被水淋濕了，遲滯地慢慢被頭上流下來的雨水沖刷下去，順著她凸凹有致的酮體滑落腳下。
　　現在，黃芹壹絲不掛了，赤條條的身子在雨中嘩嘩河水間的巖石上淋著，好象壹只可憐的美人魚，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左少陽鼓起勇氣道：“芹嫂子……”
　　叫了壹聲之後，他又不知道後面該說什麽。
　　黃芹背對著他，兩手垂落，失魂落魄的樣子。
　　左少陽伸手抹了壹把臉上的雨水，甩了兩下，又抹了壹把，說道：“芹嫂子，還記得嗎，在這河邊，那天晚上，妳問我，如果妳覺得心裏煩，覺得累，有了委屈，有了傷心，想找我哭訴行不行，我當時就說了行，現在，我知道妳心中有苦有淚有傷心，想哭訴，所以今夜我約妳出來了。”
　　黃芹赤裸的嬌軀明顯地動了壹下，頭慢慢地低下了。
　　接著，聽見嗚嗚的聲音，好象法螺聲，遠山山寺裏傳來的法螺聲，合著嘩嘩的河水，那聲音有些怪異，不象是幽怨，而像是偷笑。
　　左少陽更覺得後脊梁有些冷颼颼的，禁不住打了個機靈，細細辨認壹下這聲音，好像是從水面飄上來的，莫不成水裏有精怪，在瞧著他們偷笑？那聲音又像是巖石本身發出來的，莫非他們腳下的巖石，其實是壹只地下冒出來的怪獸神靈？
　　突然，那嗚嗚聲變成了咳嗽，劇烈的咳嗽，接著便看見黃芹彎下腰，兩手撐著膝蓋，猛烈地咳嗽著。聲音非常碎而啞，好象喉嚨裏有東西堵住出不來。
　　這是傷心絕望到了極處的聲音，左少陽還從來沒聽過誰這樣子哭，比杜鵑滴血還要讓人心碎心憐。
　　左少陽遲疑了片刻，輕輕走到她身後，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正要說話，黃芹突然想被火燒灼了壹下似的，猛地壹跳，甩開了左少陽的手，踉蹌了幾步，巖石上全是青苔，被雨水壹泡，非常的滑，黃芹摔在了巖石上，好象倒下的壹捆幹柴。
　　左少陽急忙上前蹲下：“摔著了嗎？摔到那裏了？我看看！”
　　“別碰我！”黃芹突然尖聲叫道，那聲音尖銳得跟紮進肉裏的尖刺似的，讓左少陽急忙倒退壹步，腳下壹滑，也壹屁股坐在了巖石上，生疼，咧著嘴只抽涼氣。
　　黃芹蜷縮著身子，努力蜷縮著，壹只手捂著手肘。不停咳嗽著，嗚咽著。
　　左少陽聞到了壹股血腥味，——黃芹受傷了？
　　左少陽吃了壹驚，不顧壹切又撲過去，抓住她的胳膊：“芹嫂子，傷到哪裏了……”
　　“別碰我！臟！臟！”黃芹的聲音如撕破了錦緞，“臟的很！讓我淋雨，讓我淋！洗掉！洗掉！都洗掉！！”
　　黃芹猛地掙脫了他的手，爬了起來，沖到巖石便要往河裏跳。左少陽不顧壹切連滾帶爬沖上去，壹把抱住了她，黃芹奮力掙紮著，尖聲喊著：“別碰我！臟的很！讓我洗，讓我洗啊……！”
　　那聲音由淒厲變成哀鳴，最後成了抽泣。終於，軟在左少陽懷裏不動了。只剩下嘶啞的哀嚎聲，如同受傷垂死的野獸。
　　左少陽明白了，為什麽黃芹會脫光衣裙，如此發瘋壹般不讓自己碰，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個壞女人，覺得身子臟，下意識想洗，讓水沖刷掉身上的汙穢。
　　他不顧壹切抱著她，柔聲道：“哭罷，痛痛快快地哭壹場，會感覺好壹些！”
　　黃芹抓住他的手臂，嚎哭起來，歇斯底裏地，扯天扯地的，身子猛烈地抽動著，彎著腰，把全身所有的力氣都使出來，灌註在這哭聲中，卷入嘩嘩的暴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