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

snow_xefd(雪凡)

現代情感

 呃……首先祝大家新年快樂。   然後,竊玉是承諾年末更新的小說,在這裏放出開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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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壹章、引火

竊玉 by snow_xefd(雪凡)

2020-2-17 14:49

  霍瑤瑤行走江湖的時候,大多戴著至少壹層偽裝,此刻跟在南宮星身邊,以原本模樣裝出婢女的樣子,倒不太擔心被人識破身份。
  可南宮星壹進門,就知道自己這孟凡的身份,恐怕要充不下去了。
  為適應四公子的寒襲病弱之體,議事廳裏擺下五個暖爐,首座換成壹張軟榻,鋪著厚厚幾層褥子,武瑾便斜斜靠在上面,偎著那個寸步不離照顧他的清麗美婦。
  左右兩側,壹邊坐著唐遠明,壹邊坐著玉若嫣,都被熱氣熏得面色微紅,玉若嫣內功較差,額上已有了壹層薄薄水潤,倒讓她平添了幾分嬌艷動人,與平日英氣四溢的氣質大不相同。
  除此之外,其余位子還坐著許多人,而當中站著壹個哭哭啼啼的婦人,正不住用衣袖抹淚,泣不成聲,旁邊壹個中年男人正壹臉怨憤,抱著婦人輕聲勸說。
  南宮星遠遠見過,自然認得出來,中央站著的壹男壹女,正是唐行濟的父母。獨子亡故不久,這二人身上還是壹身縞素。
  帶走範霖兒關押的時候,這夫婦倆都沒有出面,南宮星壹看到他們在此,就知道必定是出了什麽邪門的事,不禁暗暗懊悔,昨晚不該半途而廢,留兩個唐門弟子去看範霖兒的睡相。
  想來,應該是那邊惹了禍。
  他事前有過叮囑,又知道那個年長弟子十分穩重,範霖兒於他在的時候也沒使出什麽有用的手段,他不禁有些麻痹大意。
  如今反過頭來細細回想,他才覺察似乎是上了壹個惡當,範霖兒裝瘋賣傻,故意引他認為她的睡相看不得,可實際上,八成不過是要勾起他的好奇,將他留在房中制造機會,即使不能得手,至少今後也會有其他人來找機會窺伺她睡覺。
  那麽,她就有了和送飯婆子以外的人接觸的機會。
  這些擅長邪門功夫的好手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南宮星捏了捏拳頭,心中暗暗叫苦,近些時日事情實在太多,讓他也頭腦遲鈍許多,竟沒想到,睡相這種東西範霖兒豈能有法子不叫人看,大不了等她酣睡之後,再悄悄進去可靠弟子便是。
  可此時悔之晚矣,他也只好裝作毫不知情,壹拱手道:“見過四公子,唐掌事,玉捕頭。不知壹大早這麽多人齊聚壹堂,所為何事?”
  唐行濟的娘緩緩轉過身,雙眼幾乎噴出火來,顫巍巍指著他,怒道:“妳……妳好狠的手段!”
  南宮星心中長嘆壹聲,口中只能恭敬道:“不知前輩何出此言?”
  “我家未亡人被丫鬟坑害,關進地牢,我與夫君可曾說過半個不字?我倆壹生與唐門榮辱與共,只想著早日查明真相,還家中壹個清白。哪知道……哪知道妳幾次三番審問無果,竟想出壞她名節的惡毒法子!妳、妳……”
  那婦人壹口氣噎在嗓中,滿面紫紅,旁邊丈夫急忙過來運氣按揉。
  南宮星皺眉道:“晚輩昨晚與新上山找我的婢子見面之後,就在客居廂房休息,地牢門衛對此清清楚楚,不知夫人為何會有此指責。”
  唐行濟的父親按著妻子胸口,擡頭怒道:“妳還推脫?霖兒被關押後悲憤交加,思慮本就有些癲狂,看守弟子都說,她時而怔怔發楞整日不言不語,時而手舞足蹈唱些歪腔雜調,身上衣衫不整更是常事,因此平日送飯婆子都叮囑跟著進去的男弟子,莫要多留多看,所謂非禮勿視。可妳呢!”
  南宮星謹慎道:“在下是多呆了壹會兒,不過……也未行任何非禮之事,反而是範霖兒舉止輕浮,多有失當,讓晚輩不得不多次請門外看守弟子見證。”
  旁邊站著的壹位弟子立刻朗聲道:“確有此事。我昨晚換班之前,見到聽到範霖兒幾次三番找孟公子的麻煩。”
  “所以妳便抽身而退,借刀殺人是麽!”唐父壹張臉氣得發紫,吼道,“妳將後來在地牢附近的兩個男人喚入,自己拿了鑰匙揚長而去,還叮囑他們可以強……可以隨意妄為,最後釀成大錯,我不知道我兒究竟與妳有何恩怨,妳壹來,他便莫名自盡,妳查案,卻害得他遺孀名節盡喪重傷臥床,妳到底是和行濟有什麽深仇大恨!妳說啊!妳幹脆壹掌連我也打死吧!”
  南宮星壹扯霍瑤瑤,向後退了半步,免得面前這夫婦倆情緒激動暴起出手,口中道:“晚輩並不知情,其中想必有什麽誤會。昨夜範霖兒幾次三番暗示,讓我誤以為她睡著時候會露出什麽破綻,才會壹時大意,離開時叮囑兩位弟子入室代替我觀察。之後到底出了什麽事?那兩個唐門弟子,犯下了什麽錯?”
  唐遠明沈聲道:“他二人將範霖兒輪流淫辱,折磨了大半個晚上,範霖兒體質柔弱不堪淩虐,身負重傷,從地牢搬出來時,已經氣若遊絲,險些撒手人寰。那兩人交代,是受了妳的囑托,要讓範霖兒嘗點苦頭,結果範霖兒不從,惹怒了他們,下手便失了分寸。”
  南宮星皺眉道:“唐掌事,如此舍身陷害的伎倆,大家也會上當?”
  玉若嫣在另壹側沈聲道:“孟公子,眾目睽睽,說什麽話,總要有相應的證據。”
  南宮星從她口中聽出幾分無奈,不禁心下壹驚,道:“玉捕頭,難道……此事就沒什麽異常之處麽?”
  玉若嫣望了壹眼首座,壹時不語。
  武瑾擡手壹擺,倦懶道:“列位都是牽扯進來的,玉捕頭不必避諱那麽多。”
  玉若嫣頷首,緩緩道:“此事其實有諸多異常……”
  “放妳娘的屁!”唐行濟的父親轉身怒吼,“妳也是個女的,妳也見了我家兒媳的慘狀!妳捫心自問,為了陷害他姓孟的,妳舍得這麽幹麽?妳說啊!”
  唐遠明壹擡手,道:“先將遠侖兄與嫂嫂扶下去休息。”
  唐遠侖壹梗脖子,似乎還要發作,但這壹揚頭,恰與唐遠明視線相對,跟著渾身壹震,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怒氣霎時下去了八成,拉住妻子的手,跟著上來的兩個弟子往後退去,口中道:“遠明兄弟,唐家不能……不能就這麽白白受辱啊。碎夢槍孟飛就算親自到了唐門,難道咱們就能讓他兒子在這裏作威作福不成?”
  唐遠明沈聲道:“遠侖兄放心,小弟心中有數。請回去休息吧。”
  等那夫婦離去,堂中氣氛總算稍微松弛了些。
  但也僅僅是細微的壹絲絲緩和而已。
  周圍壹雙雙唐門的眼睛看著,壹對對唐門的耳朵聽著,首座還半躺著壹個居心叵測的武瑾,南宮星只要應對不當,怕是在這山上就再也呆不下去了。
  安靜片刻,南宮星拱手道:“玉捕頭,還請繼續。”
  玉若嫣頷首道:“首先,兩名嫌犯供認不諱,但對行兇前的事情,交代得甚是模糊,而且二者彼此口供頗有出入,其中並非沒有受了什麽邪術影響的可能。”
  南宮星長長籲了口氣,心中對玉若嫣大是感激。她壹開口便先把犯案事由引到惑心邪法上,如今唐門中人對此道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當口,當然會略略偏心南宮星這邊少許。而且這壹來也給兩個唐門弟子犯下的大錯找到了緣由,他已經看到有兩個上壹輩唐門弟子在暗暗點頭。
  最重要的是,範霖兒本就背著文曲幫兇的首要嫌疑,這個推測落在她的身上,合情合理。
  “其次,範霖兒聲稱自己盡力抵抗不從,卻依舊慘遭強暴,兩個兇犯也沒有否認。可我現場勘驗,範霖兒身上的服飾不僅並無損壞,且散落間隔不遠,倒更像是她自己脫下來的。此外,兩名犯事弟子身上半點傷痕都找不到,範霖兒究竟怎麽來的盡力抵抗壹說,需要存疑。”
  “最後,範霖兒傷得過於奇怪。”玉若嫣說到這裏,皺了皺眉,又看向武瑾。
  武瑾點了點頭,道:“既然是公門斷案,壹切詳情但說無妨。”
  玉若嫣這才緩緩道:“四公子帶來的醫士與唐門找的穩婆為她驗傷之時,我也跟著查看了壹些地方。範霖兒除了陰戶、谷道受傷極重之外,就僅僅面頰有被摑過的跡象。”
  唐遠明沈引道:“這倒並不算太奇怪,習武之人制服普通女子,往往只要壹掌足矣,由此看來,所謂盡力抵抗,多半是範霖兒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
  玉若嫣點了點頭,接著道:“但奇怪的並非這裏,而是範霖兒的牙。”
  “哦?牙怎麽了?”武瑾頗感興趣地睜開眼,追問道。
  “她只挨了壹掌,打中了半邊臉頰,可嘴裏的牙,卻左右相對,各崩了半顆。”玉若嫣深吸口氣,朗聲道,“按我推測,範霖兒的牙中,恐怕藏了什麽。比如,亂心燈。”
  聽眾壹片嘩然。
  唐遠明沈吟片刻,正色道:“這麽壹說,昨晚有可能發生的事,是範霖兒設法弄出了嘴裏的亂心燈,迷亂兩名看守弟子,引他們對自己施暴,並借機嫁禍孟公子,對否?”
  “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被糟蹋成這樣,能嫁禍個什麽啊?”
  “我看就是這姓孟的小子查不出來東西找個軟柿子遷怒。”
  壹時間,廳中交頭接耳,沸沸揚揚。
  玉若嫣沈吟片刻,提高聲音道:“這的確是個說得通的猜測,只是,無憑無據,以此誅心,並非妥當之舉。而且,亂心燈效力非凡,範霖兒藏在口中的話,如何讓自己不受其害,也是難題。”
  她見廳內安靜下來,話鋒壹轉,道:“不過,孟公子令兩人輪流奸淫範霖兒,也是無憑無據的誅心之罪。那兩個弟子神情恍惚,供詞不清不楚的地方甚多,即便不是被亂心燈所惑,也很有可能是不堪引誘獸性大發,犯了大錯之後想要禍水東引,意欲脫罪。”
  南宮星朗聲道:“不錯,在下和範霖兒並無私仇,再說,實不相瞞,我自己也是個風流種子,範霖兒長得挺美,真要為了羞辱她泄憤,我為何不親自上陣?為何要將這麽壹個千嬌百媚的小寡婦,送給兩個粗魯弟子蹂躪?範霖兒關押在地牢,我又有掌事的令符,把守衛支開,欺淩她個把時辰,又有何難?”
  這時,遠角壹個瘦小中年男人緩緩站起,啞聲道:“其他不論,妳當真和範霖兒沒有私仇麽?”
  南宮星心中壹凜,扭身道:“這位前輩,不知在下和範霖兒,有何恩怨在前?”
  “孟凡和範霖兒的確沒什麽恩怨糾葛,可妳又不是孟凡,妳是南宮星!勾引了唐家女眷,被行濟將人帶走,便懷恨在心的如意樓少主,南宮星!”
  南宮星這種時候,也只有先裝傻道:“晚輩不知前輩何出此言。”
  不料那男人怒道:“妳少給我裝模作樣,雖說家醜不外揚,可妳將我女兒玷汙在前,害她下落不明至今未歸在後,就算遠明掌事壓著不讓說,我也再忍不下去了!南宮星,妳是南宮熙的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妳欺負唐家壹個寡婦,還需要什麽由頭麽!妳沒親自上陣,怕不是為了多留幾日,好糟蹋更多唐家的閨女吧!”
  這下南宮星倒是吃了壹驚,他之前就沒怎麽聽唐昕說起過自己父親,僅能從只言片語中感覺到,那是個無能、偏心、苛刻的世家廢物。
  不過轉念壹想,這樣的人,不正是最容易被天道拉攏策反的麽?
  再加上唐行傑之死,只怕這人對他的恨意,早已如火山下的滾滾熔巖,就等著此刻的爆發機會了。
  廳中壹片沈默,除了壹早就知道南宮星身份的,其余大都盯了過來,尤其家中曾有人被南宮熙染指的,更是面色陰沈下來,壹副當場準備暗器招呼的架勢。
  武瑾嘆了口氣,緩緩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這話,有些過了。”
  他微微壹笑,等眾人都看過來,才有氣無力續道:“家父戎馬壹生,蕩寇殺賊,諸位請看,我這個兒子,哪裏像他?”
  鴉雀無聲。
  能在這廳裏坐下的,當然不會有什麽蠢人。
  所以大家都聽得出,四公子在保南宮星。
  武瑾咳嗽兩聲,微笑道:“依我看吶,虎父犬子,也是常有的事。這位南宮公子,即便有個風流父親,也不能將範霖兒的事情,就賴在他的頭上。莫說賊的兒子和賊無關,即便是賊本身定罪,也要看他這次是不是真偷了東西,玉捕頭,妳說對麽?”
  玉若嫣頷首道:“不錯,公子此話有理。”
  那白衣美婦冷哼壹聲,道:“公子的話,當然有理。豈會像妳們似的,吵吵嚷嚷好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輕羅,”武瑾微微皺眉,在她雪嫩掌背上輕輕拍了壹下,“不得對諸位俠士無禮。唐門出的事情環環相扣,每壹件可能都牽扯到大哥的死,列位自然要慎重對待。”
  他壹拂衣袖,緩緩道:“那麽,我的壹點愚見說完了,諸位還請繼續。”
  唐遠明往角落那中年男人身上冷冷瞪了壹眼,道:“遠狄兄,南宮少俠的身份,我的確早已知道。可我卻不記得,曾對妳說過。妳是如何得知的呢?”
  唐遠狄哼了壹聲,回道:“遠明掌事,妳不是早就在懷疑我和我兒子壹樣,成了天道的走狗麽。我再說什麽,妳怕是也不會信了吧?”
  唐遠明淡淡道:“這些是唐門家事,妳我以後再談。來人,將遠狄兄待下去,好生看管。”
  “哼哼哼……哈哈哈哈……”唐遠狄昂首大笑,拂袖而出,邊走邊道,“遠明掌事,江湖的時代變了,妳還想如咱們的父輩那樣,兩不相幫,怕是要害唐門萬劫不復啊。”
  等唐遠狄被帶走,南宮星知道身份本也就隱瞞不住,暴露不過是早晚的事,便壹拱手,沈聲道:“既然如此,就容我重新介紹,在下南宮星,家母唐月依,也算是半個唐門中人,更與唐昕、唐青私定情意,親上加親。我在唐門辛苦奔波,並非是為了如意樓得到什麽好處,不過是為幫自家人而已。”
  他話鋒壹轉,朗聲道:“唐門早被天道滲透,在座諸位想必也有所耳聞,唐行濟正是其中之壹,他為了不讓更多事情敗露,劫走唐青,襲擊唐昕,為文曲的謀劃添磚加瓦,大家不妨想想,他的枕邊人,範霖兒,真的有可能獨善其身麽?或者,不如再進壹步想想,唐行濟這麽壹個青年才俊,究竟是何時通過何人,成為天道爪牙的呢?我想,應該不會早於半年前吧?”
  抓住這個機會,南宮星索性壹鼓作氣,趁諸人還在消化理解他的話中含義,將聲音再次提高,道:“唐門中被天道滲透的弟子幫助文曲做了很多事,這位弟子的妻子,又和文曲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就在他們的住處,找出了亂心燈這樣關鍵證物。那麽,文曲背後的主使者是誰,豈不是壹清二楚?天道謀害世子,引火唐門,意圖攪亂蜀州武林的狼子野心,豈不是壹清二楚?”
  他壹抱拳,誠懇道:“在此,我暫且換成如意樓少主的身份,請大家放下對如意樓的成見,仔細思忖,雇傭七星門謀害世子,這樣的天道,當真還是多年前那個團結大家同仇敵愾的天道麽?他們以江湖之力,害廟堂之高,用心何其險惡,諸位不可不防啊。”
  周圍安靜下來,諾大廳堂,數十張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南宮星緩緩環視壹圈,又道:“唐掌事,妳我初見,我便不曾對身份有半分隱瞞,是也不是?”
  唐遠明頷首道:“不錯,我請妳上山,就知道妳是唐月依的孩兒。”
  南宮星微微壹笑,響亮道:“晚輩隱瞞身份,假托孟凡之名,不過是不想讓唐門諸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並非心中有鬼。至於範霖兒……並非在下自吹自擂,我家中妻子白氏,乃暮劍閣閣主親妹,通情達理賢淑美貌,成親之日便為我納了兩位側室,還對唐昕、唐青將來的位置豪無意見,早早已將家中院落打掃整理出來,前次寫信,還掛懷我唐家兩位紅顏知己是否安好。”
  眾人不知他為何突然開始炫耀嬌妻美妾,不禁面帶訝色,紛紛凝望過來,看眼神,頗覺這人恬不知恥。
  “而在外,我於江湖中不過小有壹點薄名,遠不如我那風流爹爹如雷貫耳,可他偏偏是個桃花災,不瞞諸位,我行走江湖若是見了看上眼的姑娘,只要年紀大過二十五,我便要留意她是不是與我爹打過交道。我頂這麽壹個虎父的名頭,壹旦露了身份,在尋常閨女眼裏,只怕比竊玉偷香的采花大盜也好不出多少吧?”
  聽他自貶,堂上倒有大半忍俊不禁,仿佛在說,不錯不錯,有這麽個爹,合該妳被姑娘防著。
  至於能否防得住,他們多半壹時也考慮不到。
  南宮星長吸口氣,笑道:“如此,便回到我方才的疑問。試想,我壹個急色鬼的青壯漢子,在內不必忌憚妻子角嫉妒,在外不必擔心名聲有損,地牢之中,艷色在前,我為何要將範霖兒留給兩個不相幹的弟子去蹂躪淩辱?這於我,能有什麽好處?不論出氣泄憤還是打算變相審問,那倆人還能比我自己手段更好?”
  霍瑤瑤在後面看他侃侃而談,暗暗贊嘆,但烏溜溜的眼睛左右壹瞥,還是悄悄往靠門口的地方退了退,尋思萬壹狀況不對,自己輕功可不如少樓主,須得笨鳥先飛才行。
  不過南宮星這番話合情合理,而且方才唐遠狄鬧了那麽壹出,誰要敢質疑,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會不會被視為天道策反了的叛徒,壹時間,並沒誰出聲反駁。
  倒是玉若嫣,沈吟片刻,開口道:“南宮公子……”
  南宮星壹擡手,笑道:“叫我壹聲小星就是,公公來公公去,好不別扭。”
  玉若嫣壹頓,道:“南宮星,這事兒最詭異的地方,實則在此。若只是為了誣陷妳唆使強暴,這其中漏洞極多,不合情理,聽起來全無效果。若是為了逼出妳的真實身份,現下看來,意義似乎並不太大。唐門正值多事之秋,又被天道盯上,即便和妳家有什麽宿怨,為了妳如意樓少主的身份,也不至於將妳轟下山去。”
  她這話明顯是替唐遠明說的,壹山掌事,自然不便開口示弱。
  唐遠明微微壹笑,略略頷首,便是領了她的人情。
  玉若嫣繼續道:“那麽,範霖兒究竟是為了什麽,才如此作踐自己?她雖然別處受傷不重,可女子要緊的兩處地方,均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經此壹難,今後就算養傷康復,也會落下後患,多有不便。這麽大的代價,必有所圖。”
  南宮星略壹沈吟,道:“她被帶出地牢後,可是壹直醒著?”
  玉若嫣頷首道:“是,雖然看起來氣若遊絲,但壹直提著心勁,直到我們離開前,都沒有昏睡過去。”
  南宮星皺眉道:“那她出來後都接觸過什麽人?”
  玉若嫣馬上道:“我趕去之前,唐掌事安排了山上的穩婆和幾位不懂武功的女眷照應,我去後擔心她向誰傳遞消息,就只放進去了四公子的壹個隨行醫士。其余還有幾個丫鬟來來去去幫忙換水洗布,我都看在眼裏,應該沒機會和範霖兒接觸。”
  唐遠明清清嗓子,接口道:“玉捕頭到前那些幫忙的女子,我都與她們家中打過招呼,幫完忙,便留宿在這邊,暫時不回原處。”
  這兩人壹個直覺機敏經驗豐富,壹個老謀深算心計頗多,南宮星能想到的,都被他們安排得周全妥帖,沒什麽可挑剔之處,只好拱手道:“這我便放心了。既然如此,想必不會出什麽漏子。”
  “未必。”四公子扶著身邊輕羅坐起,咳了兩聲,微笑道,“小星,妳方才說,天道是文曲背後的雇主,害死我大哥,說明他們背後的根基,可能就在朝廷之中。那麽,不僅是唐門中人需要懷疑,王府我帶來的親隨,難道就壹定可靠麽?來人啊。”
  壹個貼身影衛立刻閃身出前,單膝跪下,“在。”
  “去請隨行的那位醫士,也住到唐掌事安排的地方,叫人看管起來。”武瑾淡淡道,“辦完後,妳辛苦壹趟,去將此間事情報給二哥,免得他多心。”
  “得令。”影衛領命,起身快步出門。
  武瑾拍了拍輕羅的手,柔聲道:“我累了,咱們歇息去吧。唐掌事,若有別的要務,煩請及時通報壹聲。恕我先去補眠了。”
  “公子慢走。”唐遠明即刻起身,恭敬送行。
  四公子要走,足以標誌著事情至此告壹段落。
  但南宮星剛要松壹口氣,外面卻突然傳來壹聲大笑,伴著頗為無禮壹句,“四哥,太陽都要曬屁股咯,妳還去補覺,看來大哥沒了命,妳也並不著急嘛。”
  南宮星壹拉霍瑤瑤,側身閃到壹旁。
  武烈飛身縱入,斜瞥壹眼南宮星,也不管四哥正在看著自己,目光壹閃,笑道:“這位就是南宮少樓主吧,妳那好部下,可差點要了我的小命啊。”
  這話壹出,滿座皆驚。
  武瑾復又坐下,面色壹沈,緩緩道:“五弟,這裏不是王府,休得胡言亂語。”
  武烈唇角壹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幾道傷疤,大聲道:“怎麽,本公子還會誣陷他壹個江湖草莽不成?瞧瞧,這可都是他的小老婆給我紮的,她拿個破發釵子,偏還厲害得不行。誒誒,妳們這兒坐著這麽多江湖好漢,都比我知道得多吧?那血釵雍素錦,是不是歸給南宮少樓主了?”
  江湖傳言壹向飛快,更何況為了保雍素錦,南宮星特意叮囑放出過風聲,如今,倒成了咎由自取。
  馬上便有個聲音頗為艷羨道:“沒錯,我早就聽說,血釵和碧姑娘兩個女煞星,都成了如意樓少樓主的奴婢。”
  旁邊也有人附和道:“先前我還不信,可……他到唐門辦事沒多久,碧姑娘就硬闖兩回了,次次為了找他。”
  南宮星暗暗嘆了口氣,心知壹波未平壹波又起。
  他壹拱手,朗聲道:“不錯,雍素錦的確已經被我收歸己用。她……”
  說到這裏,他看向玉若嫣,見她面上平靜無波,好似沒有聽到似的,便繼續道:“她因為要幫我辦事,之前離開我身邊不在,若是對小公子不小心有什麽冒犯之處,我代她向您賠罪,要打要罰,悉聽尊便。”
  “打妳,我打不痛,罰妳,我又不缺錢。”武烈背著手在南宮星身前來回踱了幾步,笑道,“但我就是很好奇,我在鎮南王府長大,從未出過滇州,與妳如意樓井水不犯河水,按說該相安無事吧?她為何要來殺我?妳給我說明白,說通了,這次她辦的事兒,我就認了,不再追究。”
  武瑾皺眉道:“五弟,妳這決定未免也太兒戲。生殺之事,如果屬實,豈能放過罪魁禍首。”
  玉若嫣臉色微微壹變,令人心醉的朱唇緩緩抿緊,雙眸漸漸泛起壹絲忍耐克制。
  武烈哈哈笑著壹拍大腿,道:“我那麽辛苦練武,可不是為了保衛邊疆,我就是為了行走江湖,也試試看能不能當個遊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興許那位雍姑娘有什麽不得不出手殺我的苦衷呢,比如……她家主子下令,她也沒辦法。”
  “主人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隨著壹聲淡漠應答,崔碧春邁過門檻,手握寶劍碧痕,走到南宮星身邊,冷冷道,“雍素錦肆意妄為慣了,她惹的禍,不能算在主人頭上。”
  不來則已,壹來沒完。
  崔碧春話音剛落,門外唐炫壹個箭步進來,也不管周圍親戚們投來的驚愕目光,徑直大步趕到唐遠明身邊,彎腰輕聲說了句什麽。
  唐遠明臉色微微壹變,起身高聲道:“四位遠道而來,便是貴客,還請進來說話吧。”
  南宮星回頭壹望,四個灰衫麻鞋,壹般高矮胖瘦,神情淡漠古板的中年漢子魚貫而入,順次過來在他面前壹字排開,同時沈聲道:“暮劍閣劍奴奉命而來,聽從姑爺差遣。”
  沒想到他們四個來得極快,南宮星昨晚才聽到消息,今日就已到了。看他們滿面風塵,神情頗為疲倦,想必是晝夜兼程,壹刻也未曾停步。
  愛妻壹番好意,南宮星自然笑納,柔聲道:“四位請先在旁歇息,這會兒還沒什麽。”
  “是。”四人壹起木訥答道,前後間隔半步列隊走到墻邊,便站在那裏,轉身望著南宮星身周。
  看來,他們若是沒有得到新命令,要執行的,應該就是保護南宮星周全。
  多了崔碧春和四大劍奴在側,南宮星心裏安定不少,天道若想硬碰,至少討不到好去。
  武烈打量壹眼,笑道:“多了保鏢,這事兒還是要說個清楚,那血釵雍素錦殺了我兩個護衛,還追殺我起碼幾百裏遠,讓本公子在荒郊野嶺寢食難安,野人壹樣逃命,惶惶不可終日,這罪過,難道是壹句與妳無關,就能搪塞過去的麽?”
  南宮星伸手拉住臉上已經快要掉下冰渣的崔碧春,向前邁了半步,恭敬道:“那,敢問小公子,在下該如何做,才能令您滿意呢?”
  “簡單,”武烈濃眉壹挑,眼中精光閃動,“冤有頭債有主,我若要妳償命,顯得本公子不近人情,仗勢欺人,不如這樣,妳當著大家面開個口,把那雍素錦交給我處置,她是死是活,從今往後都與妳無關,如此壹來,她犯的錯,捅的窟窿,我自然也不能找到妳頭上來。”
  嗆的壹聲,崔碧春的那把碧痕已彈出在掌心。
  武烈急忙後退兩步,橫劍胸前,滿臉戒備。
  廳中唐門弟子也刷拉站起十幾個,手掌探入腰間皮囊,如臨大敵。
  武瑾背後影衛搶上數步,喝道:“大膽!速速將兵刃收起!”
  崔碧春掌中寶劍紋絲不動,依舊指著武烈咽喉,深潭般的雙眸緊鎖著他肩頭,壹觸即發。
  四大劍奴緩緩垂下手掌,壹起握住腰間劍柄。
  武烈瞪著南宮星的臉,大聲道:“還說不是妳小老婆,要真是個尋常奴婢,送我又怎麽了?我堂堂王府小公子,受人襲擊,要妳交人出來,沒將妳株連進來,可夠通情達理的了。妳們江湖人,就不必講道理麽?”
  唐炫原本已經悄悄退到角落,壹聽他這撒賴壹樣的口氣,忍不住輕笑壹聲,道:“南宮兄,我早說過,紅顏禍水,這雍素錦,還是個成了精的,即是禍精,早叫妳不要攬那麻煩,妳偏不聽。”
  玉若嫣壹直靜靜望著南宮星,她沒有兵器在身,雙腳還帶著鐵鐐,但她放在膝上的手掌,已緩緩握緊,攥成了緊繃繃的拳頭。
  南宮星沈吟片刻,站到了崔碧春身側,緩緩道:“不錯,在下洞房花燭夜,屋中便有雍素錦在,說她是我妾室,並不為過。她殺了公子護衛,照說自當償命,只是,公子無憑無據,僅靠空口白話,在哪家公堂之上,想來也不能定罪吧?”
  武烈頓時壹楞,顯然他也沒想到,南宮星竟然用上了耍賴的手段。
  南宮星提高聲音,道:“誠然,素錦此前兇名在外,許多人命都按在她的頭上,但列位皆是武林豪族,想必也知道,江湖傳言有多不可信。若是都能當真,那在下已是個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殺人是大罪,敢問小公子,您有何憑證?”
  武烈撇撇嘴,笑道:“南宮星,這我可真沒想到,妳們江湖人,不是從來講究敢作敢當的麽?”
  南宮星淡淡道:“敢做敢當不錯,可沒做,自然就不當。”
  武烈瞪眼道:“難道我好好的兩個護衛,是半夜被老鼠啃死的不成?”
  南宮星悠然道:“那小公子今後可要選對住處,或是隨身帶只貓兒的好。”
  輕羅撲哧壹聲笑了出來,急忙擡袖掩口,將臉扭到了武瑾肩後。
  武瑾眼中也浮現出壹股笑意,開口道:“這話也有道理,五弟,即便江湖規矩不如律法那麽死板,妳指責那位雍姑娘殺人,總要有憑有據吧?”
  武烈把劍掛好,雙手叉腰,望了自己四哥壹眼,道:“我這現成的人證都不算了,還能拿出什麽憑據啊?”
  霍瑤瑤眨了眨眼,在旁細聲細氣地說:“奴婢前些日子夜裏,湊巧看到那兩個護衛其實是小公子殺的,為了什麽,我也不知道。”
  南宮星笑道:“喏,在下這邊如今也有了人證。碧春,妳是不是也看到了?”
  崔碧春神情微窘,但猶豫壹下,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這邊兩個人證,是不是比妳壹個更有說服力?”
  武烈不怒反笑,大聲道:“我為什麽要殺我的護衛?俸祿銀子又不必我出。”
  南宮星淡淡道:“那素錦為何要殺妳的護衛。”
  “廢話,當然是為了殺我。本公子這壹身狼狽,莫非妳看不到麽?”
  南宮星目光壹掃,繼續道:“那素錦為何要殺妳?小公子妳與我們如意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也不曾聽說誰拿了銀芙蓉來,控訴小公子欺壓良善,其罪當誅。那麽,素錦不好去辦我交代的事,盯緊東川郡塘東縣那些邪魔外道,特地跑去殺妳,所為何事?”
  “因為……”武烈壹句話起了個頭,瞄壹眼玉若嫣,接著看向旁邊端坐的武瑾,咂了咂嘴,道,“我怎麽知道因為什麽,妳們江湖人殺來殺去,亂七八糟,興許是看上本公子,想要劫色呢。”
  “呸,就妳這繡花枕頭的草包樣子,我在南宮星的房裏神魂顛倒下不來床,會看上妳?”
  伴著壹串脆生生的嬌笑,壹道婀娜影子壹閃而入,裙擺旋飛而起,亮出壹雙瑩白柔潤,滑膩誘人的小腿,和不著羅襪,踩著壹雙無齒木屐的絕美玉足。
  十趾纖纖,血色塗甲,發釵在手,笑如春花。
  玉若嫣的臉色,頓時變了,連那雙握緊的拳,都微微顫抖起來。
  雍素錦,終究還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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