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赤身陸文宗

　　“啊？”
　　樊霸楞住了：問韃子降不降？
　　“去問問吧，總要給他們機會。”
　　陸四打了壹個酒嗝，壹擡手，齊寶忙又將壹碗酒端了上來。
　　仍是“咕嘟咕嘟”壹飲而盡。
　　入口的綿柔，喉嚨間的微辣到心肝脾胃的火燙，讓陸四的臉變得更紅。
　　然後，他竟脫去上衣。
　　兩碗了。
　　天熱，他也熱。
　　帶著壹肚子困惑和不解的樊霸來到了清軍陣前，扯開喉嚨吼了壹聲：“韃子聽著，我家都督問妳們降不降！”
　　這壹聲，對面毫無反應。
　　鴉雀無聲，真滿漢軍無不目瞪口呆。
　　“我家都督問妳們降不降！”
　　樊霸以為對面沒聽清，又吼了壹聲。
　　對面仍是沒有反應。
　　因為，太荒唐了！
　　荒唐到真滿漢軍回壹個字都覺荒誕。
　　好！
　　樊霸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他還真的擔心韃子們降了。
　　“額真，這些淮賊莫不是傻子不成？”喀爾塔喇嘀咕壹句。
　　“先聲奪人，這些淮賊可不傻，他們是想以氣勢壓過我軍，嗯，或者說壯膽。”巴哈納做了中肯的分析，至少他是這樣看的。
　　“萬壹他們拿額駙要挾石廷柱，”喀爾塔喇有些擔心為了兒子安全的石愛塔會不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不會的！”
　　巴哈納搖了搖頭，他太了解石廷柱了，這位滿洲的功臣是絕不可能為了壹個兒子就倒戈的。
　　石愛塔當然不會投降，但他也無法保持冷靜，因為他的兒子在對面。
　　胡有升偷偷看了眼固山額真，心頭打鼓，擔心額真大人受不了淮賊的刺激沖出去救子。
　　好在，額真大人雖然臉色難看，但始終不為所動，並且下令炮隊立即展開鋪架夯土造設炮位。
　　……
　　“都督，韃子們骨頭硬著，不肯降咧！”
　　樊霸帶著壹顆輕松的心回來復命。
　　“知道了。”
　　陸四酒量現在見漲，兩碗酒還不足以讓他搖晃，反而有點意猶未盡。
　　抹了壹把額頭汗水後，他對壹眾部將道：“寶應之戰時，黃得功的部將田雄和馬得功用寶應婦孺激我那侄兒出城。嘿，我那仁義的侄兒還真的被他們激著了，結果婦孺沒救出來，反而被明軍打敗折了不少人，自個也受了重傷。可我從來沒有怪我那侄兒，妳們知道為何？”
　　“因為救人從來不是錯事，因為心中有百姓不是錯事，因為仁義不是錯事！如果因為敵人強大就嚇得畏縮不敢出戰，不敢亮劍，任由百姓被敵人屠殺，那他就算做得再好，骨子裏也是壹個懦弱的人，這種人如何配做我的侄子！又怎麽能跟著我造反打天下！”
　　“打仗總要死人，總有個妳強我弱，總有個高低之分，打敗仗不要緊，要緊的是敢打，就像我們現在要跟真韃子壹決生死般，狹路相逢勇者勝嘛！”
　　陸四從牛大手中接過斬馬大刀。
　　“不過有件事我那侄子不曉得，就是他老叔其實很惡毒……不過這壹點我不希望他學去。”
　　說完，陸四大手壹揚，“拿酒來！”
　　仍舊是壹碗倒滿的洋河大曲。
　　但這壹次，陸四卻沒有“咕嘟”幹了，而是壹口酒入口卻沒咽下去，反而噴在了斬馬大刀上。
　　“拉出來！”
　　壹個漢軍被樊霸拉了出來，生生拽著他的辮子，使得他的腦袋向前方低下去。
　　這個漢軍意識到他要被處死了，他渾身哆嗦著，他的四肢都在顫抖，牙關在抖，眼皮在抖。
　　他不想死，他想掙紮，他想反抗，但他就是動不了。身體就好像被魔法定住般，除了抖還是抖。
　　“世間有因果！”
　　話音未落，陸四手中的斬馬大刀已經揮落。
　　“噗嗤”聲中，漢軍的脖子被壹分為二，腦袋在樊霸手中拋出壹個弧線，然後在半空晃悠著。
　　“去！”
　　樊霸拽著辮子將首級在空中揮了幾下後猛的向北方甩去。
　　直飛出三四十丈！
　　“咕嘟”壹聲掉在壹片草地上，向前又滾了幾尺方才停下。
　　遠處的真滿漢軍終於有了反應，他們憤怒的吼聲、罵聲響徹在整個馬家屯的上空。
　　這已經不是挑釁，而是蔑視，對大清八旗的蔑視！
　　沈穩如巴哈納也是色變，目中滿是殺人的怒意。
　　“酒來！”
　　又是壹口酒，又是噴在刀上，只這壹次刀上有血。
　　第二個漢軍被拽了過來，刀起，刀落。
　　樊霸依舊甩。
　　壹顆又壹顆，在所有人的註視下，在真滿漢軍的憤怒下，陸四接連砍斷了九個漢軍的首級。
　　第十個被帶出來的是和碩額駙。
　　望著那九具屍體，石華善已然嚇的是癱軟無力，是生生被提著辮子拽過來的。
　　“酒來。”
　　陸四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咆哮，沒有怒吼，就是淡淡壹句。
　　“饒命，饒命！”
　　額駙走路沒力氣，磕頭的勁卻大，壹下又壹下的磕在泥地上，硬是“砸”出了壹個凹坑。
　　“噗！”
　　陸四口中的酒依舊噴在了刀上。
　　“阿瑪救我！救我！”
　　額駙驚懼的聲音尖厲刺耳，令得遠處的清軍陣營壹陣騷動。
　　阿瑪動了。
　　當父親的在兒子的呼喚下終於動了，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固山額真石廷柱的坐騎如離弦的箭向著前方沖了過去，幾百漢軍騎兵瞬間也是呼嘯而出。
　　“殺！”
　　巴哈納沒有任何猶豫拔出了佩刀，帶領他麾下的九百滿洲大兵向那殺千刀的淮賊沖了過去。
　　上千騎黑壓壓湧來，蹄聲揚起的塵土如塵暴壹般。
　　烈日下，陸四卻是僅瞧了壹眼，就將視線落在了額駙的身上。
　　然後，刀起，刀落。
　　和碩額駙成了壹具無首的屍體，腦袋連著辮子滾在壹邊。
　　“華善！”
　　石廷柱淒厲的叫聲讓人心痛。
　　“斬！”
　　四十八柄斬馬大刀同時落下，四十八顆漢軍腦袋同時滾下，鮮血讓那壹攤河畔的黃泥變得通紅。
　　陸四依舊沒有動，就那麽筆直的看著正在沖殺而來的八旗騎兵。
　　他的右手緊緊握著那柄連斬了十個漢軍的斬馬大刀。
　　刀尖上，是大清和碩額駙的首級。
　　俊俏的臉龐面朝北方，看著他的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