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龍佳婿

府天

歷史軍事

  穿越三年,長在鄉間,有母無父,不見大千。   就在張壽安心種田教書的時候,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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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人比花嬌,群賢薈萃

乘龍佳婿 by 府天

2020-11-5 19:49

  劈裏啪啦的爆竹正是張園中人放的。事實上,爆竹這種事物歷經兩千多年的發展,早已經從最初貨真價實的把竹筒放在火堆裏燒,然後取其中那竹筒爆裂的聲音來圖個喜慶,漸漸變成了木炭硝石填充在竹筒中,獲得更大聲響的爆竿。
  而隨著火藥的逐漸常見,鞭炮這種後世汙染空氣於是被四處禁絕的玩意,也已經真正面世,甚至有所謂的壹千竿,兩千竿之類的稱呼,就猶如後世的壹千響,兩千響。
  只不過,本朝那位太祖對於火藥的管制卻非常嚴,即位之後,他就聲稱火藥鞭炮容易引發火災,難以控制,因此把裝填火藥的鞭炮連帶孔明燈也壹塊嚴禁了,甚至還對京城各家官宦和富貴人家下了嚴禁,要求自上而下不放火藥鞭炮,只能放爆竹,字面意義的那種……
  如今哪怕去開國時日長久,很多太祖時期的舊規矩早已經被人丟進了故紙堆,但官宦人家大多數還會守壹守這不放鞭炮的規矩,以免被某些矯枉過正的禦史揪住。至於民間那私炮坊子出產的鞭炮,也就是某些百姓私底下在節慶以及婚嫁的時候放壹放,衙門也沒法管。
  雖說這爆竹的聲音相比震耳欲聾的鞭炮,不免顯得有些不太給力,但意境既然有了,張壽自然沒有那麽挑剔。而此時,剛剛在路上悄然混進他這壹行迎親隊伍,後來卻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然溜走的陸三郎陸小胖子,卻是腆胸凸肚地迎了出來。
  沒錯,今天張園這場婚禮的男方贊者,正是小胖子。這也是他沒有去和張琛等人搶著當儐相的由來。
  此時此刻,滿臉堆笑的他陪著張壽迎了花轎上下來的朱瑩,眼見大小姐那壹身大紅嫁衣穿得比其他新娘更加華麗,他就不由得嘖嘖壹聲,等送了這小兩口往新房去行同牢以及合巹禮時,他方才壓低了聲音說:“小先生,妳今天這場婚禮,回頭可真是要轟動全城了。”
  張壽本來正想著今日朱瑩那紅蓋頭掀得太快,落後壹步的他沒能看清楚她到底是濃妝艷抹,還是淡掃蛾眉,又或者別出心裁地不施粉黛,可乍然壹聽陸三郎這話,他不禁心裏微微咯噔壹下,突然想起了阿六這些天的反常。
  然而,他還來不及詢問陸三郎太多,這個明明噸位越來越厲害的小胖子卻壹陣風似的溜走了。
  等到了新房之中,當張壽挑去朱瑩那壹頂紅艷艷的蓋頭時,他就見到了壹張艷光四射的臉。大小姐也許平常偶爾會素面朝天,也許偶爾會淡妝示人,但在今天這種場合,從來就很擅長打扮自己的她從早上開始精心描畫,為自己打造了最完美的妝容。
  此時此刻,朱瑩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張壽那不加掩飾的驚艷表情,頓時得意洋洋地展眉壹笑,可下壹刻,她就只見他的面色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被人壹聲不吭地這麽盯著好壹會兒,她終於覺得有些不安,甚至以為自己的妝容哪兒出了差錯。
  可就在這時候,她聽到面前傳來了壹聲嘆息:“瑩瑩,今天這新房恐怕是不會有人敢進來的,要是見了妳,自慚形穢都是輕的,我怕人掩面而走,回頭後院本來就少的女客要跑掉壹多半。”
  “油嘴滑舌!”朱瑩嗔怒地罵了壹句,但心裏卻喜滋滋的。就算是聽慣了誇獎的她,在聽到這樣變相的贊美之後,還是覺得極其愉快。
  不過,雖然她很想奉還壹句,今天妳那迎親的樣子實在是招蜂引蝶,可話到嘴邊,想起離家時祖母和父母的先後告誡,她還是稍微老實消停了壹點,只是等到同牢合巹的那些飲食酒水壹壹下肚,壹上午壹下午都沒怎麽吃東西的她,這才算是感覺到了饑餓。
  至於之前……她哪裏顧得上吃東西,都在忙於給自己壹場不留任何遺憾的婚禮。
  雖然很想在新房中多留壹會兒,但當陸三郎新婚燕爾的妻子劉晴在門外讓人通報了壹聲,道是陸三郎轉告,今天賓客盈門,還請他這個新郎官去接待壹下,這邊新房自有她來看顧時,張壽還是不得不忍痛離開。
  就是為了婚禮應酬太麻煩,所以他才對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完全不感冒……
  雖然吳氏應該非常想到新房來陪著剛過門的兒媳婦,但沒有婆婆新婚之夜跑到兒子媳婦那新房來的道理,所以有劉晴這個熟人過來坐鎮,他也確實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只不過,劉晴口中這賓客盈門四個字,著實讓他心裏犯嘀咕。
  原因就在於那五十桌的龐大數量,以及他根本不知道阿六送給了誰的龐大數量請柬……
  “那……瑩瑩妳在這安心等著,有什麽事盡管叫人。”張壽說到這,突然頓了壹頓,想到朱瑩口中朱廷芳那場婚禮上的新房攪局者,當下又補充道,“如果有人到新房來找茬,妳想怎麽打發就怎麽打發。別擔心鬧出什麽事,不把自己當賓客的人,那就沒必要客氣!”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又不是面團,我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妳還怕人欺負我!”朱瑩簡直哭笑不得,直接在張壽背上推了壹把,“去吧去吧,但千萬別滿身酒氣回來,那樣我今晚就不理妳了!”
  話壹出口,她方才醒悟到這其中的語病,頓時面色微紅。而讓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是,張壽突然靠近她耳邊,仿佛要囑咐些什麽悄悄話,可就在她打算凝神傾聽的時候……他竟是突然在她耳畔吹了壹口氣,隨即就笑著移開壹步,眨了眨眼睛就這麽走了。
  足足好壹會兒,耳朵根發紅的朱瑩才醒悟過來,自己竟然又被張壽調戲了!雖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可今天壹次兩次被他這般戲耍,她還是不禁怒從心頭起,偏偏張壽已經出了門,劉晴則是適時進了屋子,她只能氣咻咻地用力用粉拳砸枕頭道:“啊,真是氣死我了!”
  “這是怎麽了?”
  劉晴壹進來就看到朱瑩面色緋紅地在那發脾氣,登時嚇了壹跳。張壽和朱瑩還沒成婚,那就是蜜裏調油,怎麽如今好不容易成婚了,卻是鬧別扭了?可她這問題卻完全被朱瑩無視了,因為她就只見大小姐正發泄似的在那軟枕上又掐又捏,仿佛把那玩意當成了張壽。
  且不提剛剛度過新婦階段的劉晴和剛剛進入新婦階段的朱瑩這對閨中好友會如何交流,當張壽出了新房所在的院子,就遇到了在那恭候的陸三郎。只看人臉上那根本藏都藏不住的肥肉上滿是笑意,他就知道之前阿六說的所謂驚喜應該正在那等著他。
  知道陸三郎這個贊者多半已經知道了,此時卻肯定還想賣關子,他幹脆不聞不問,若無其事地往外走去。果然,剛剛還偷跑以求避開他盤問的小胖子,這會兒發現他真的不問了,那卻有點抓耳撓腮似的心癢癢。但最終,小胖子竟是硬生生忍住了!
  於是,張壽也索性本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跟著陸三郎徑直到了婚禮喜宴擺放最多的主會場,也就是張園的中堂九思堂。當真正看到那儒冠如雲,高朋滿座,觥籌交錯的架勢,他方才意識到,今天來的賓客好像真不是湊數的。
  問題是,放眼望去,他就只見陌生的面孔赫然無數!
  而他這個新郎官的登場,自然不會被人忽視。隨著有人嚷嚷了壹聲張學士來了,哪怕還沒到剎那之間萬籟俱寂的份上,可剛剛還喧鬧不已的各桌喜宴上,倏忽間無數雙眼睛就改換了方向,談話的聲音也壹下子輕了許多。
  而張壽正在煩惱又要陷入認人記臉的麻煩境地,他就聽到了壹個聲若洪鐘的聲音:“九章,妳可總算是從新房裏出來了!來來來,到這裏坐,這大喜的日子,誰也別想堵住我這關門弟子!還有陸高遠,妳小子也給我過來!”
  老早就看見了今天高坐首席的葛老太師,陸三郎頓時滿臉堆笑,連忙低聲對張壽說道:“老師,妳看,葛祖師那可真是維護妳。之前老師妳去迎親的時候,葛祖師那真是大殺四方,把妳這個關門弟子誇上了天,那會兒我想插話都沒能插上。”
  他還有壹句話沒說,有葛雍擋著,張壽就省了好大壹堆認人敬酒的事情!畢竟,葛老太師的輩分和身份擺在那裏,誰也不好在張壽面前擺譜!
  張壽也確實是因此松了壹口氣,可小胖子跟在旁邊喋喋不休,他就忍不住側頭呵呵壹笑道:“都說師長有事弟子服其勞,我說陸高遠,妳要不要替我去逐桌敬壹下酒?”
  剛剛還在那口若懸河的小胖子頓時苦了個臉。這種露臉的事情,平日他當然很願意去做,問題是今天整整五十桌啊!逐桌敬酒的話,他豈不是要被灌得醉死?
  於是,他只能趕緊討饒道:“老師,這可千萬別。今天來的賓客,不少那都是京畿乃至於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我可還不夠資格!”
  正往葛雍那壹桌走去的張壽頓時腳下停了壹停,隨即就故意低聲壹笑:“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人?我這婚期確定之後也沒幾個月,等發請柬時更是已經很晚了。這麽算下來,京畿壹帶的名人就算真的願意賞光,路途卻還勉強來得及,但天下其他各地的名士賢達,怎麽能趕得過來?更何況,我哪來這麽大面子?”
  “老師妳怎麽沒這麽大面子?就憑妳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老師,這面子就比天還大了!老師妳以為天下名士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那種本性高潔的人當然不可能沒有,但問題是,大多數人要吃飯,要養家,更要把自己的學派發揚光大,怎麽能不出來?”
  見張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陸三郎又朝著四座繼續開始談笑風生的賓客努了努嘴:“皇上之前把那四位山長召集到了京城,而後又讓其中三位當了東宮講讀,那天下名士賢達,誰不聞風而動,把那三位當成了標桿?”
  “不對,應該說,就在這四位上京的時候,聽說他們可能當皇子師,就已經有很多的人已經心動了。那會兒三皇子和四皇子固然只是序齒靠後的年幼皇子,但皇子師怎麽也是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說不定就能讓自己的學說入皇上法眼?”
  “所以,這些人那時候就已經在動身上京來了,聽到太子冊立,那就走得更快了!”
  “可是,很多人在各地算是壹方賢達,就算是地方官府也要敬上三分,到了京城,除了他們當地的舉子,有多少人知道他們?朝中那些老大人們也許知道幾個,可知道並不代表要禮遇,就比如之前那幾位山長,不是有人沒有進士功名?”
  “這些所謂的名士賢達之中,有人著作等身,可奈何朝中壹個蘿蔔壹個坑,誰願意給他們機會?而他們卻也不想奔走於權貴之門,看別人臉色,仰別人鼻息。既然如此,老師妳這壹場本來就滿城皆知的婚禮,竟然還特意命人送了請柬給他們,試問有幾個人會不來?”
  大概是之前壹直藏著掖著,此時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說的機會,陸三郎自然是大說特說。於是,被蒙在鼓裏多日的張壽如今終於知道,自己這婚宴,恰是成了壹場群賢會——這賢達二字,竟是之前送出去的請柬上就這麽寫的!
  敢情如今他張壽敬對方壹聲賢達,居然別人就真的高高興興來參加他這場婚宴?
  張壽從來沒想過要在自己的婚禮上增添這樣的政治又或者說文化因素,可當陸三郎添油加醋地說,此番代阿六寫請柬的不是別人,正是他那老爹陸綰以及劉誌沅,而且送請柬的事情,那也是陸府家人代勞,他還能說什麽,怪陸綰坑他?他坑人家的次數好像更多吧……
  當他來到主桌時,葛老太師正笑瞇瞇地坐在首席,見著他時就幹咳壹聲道:“我這壹大把年紀,本來早就不收弟子了,結果想當初九章他嶽父卻還特意登門相請,我那會兒卻還猶猶豫豫,差點就錯失了英才。”
  葛雍非常隱晦地提了提自己那下鄉教學生卻壹點不成功的昔日隱士生涯,見張壽臉色尷尬,他就又笑了起來:“總算是緣分,該是我的學生,那就是我的學生,別人誰也搶不走!”
  壹旁陪坐的褚瑛差點沒被葛雍這話給氣歪了鼻子。誰要搶妳的學生,葛老頭妳用得著特意拿出來說?而齊景山見這兩個老小孩似的家夥又要爭執,他只能丟下他們,笑著起身說道:“今日是九章大喜的日子,卻也是壹樁難得的群賢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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