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九章 小二上酒

　　這壹日，安平縣外，屍橫遍野，天驕，護道者喋血無數。
　　這壹日，秘境關閉，聞天行獨自回京。
　　這壹日，陳天玄拔地而起，禦萬千飛劍，往塞北而去。
　　……
　　在無數江湖客矚目之下所發生的事情，猶如滾滾浪潮，剎那間，便傳開來。
　　哪怕夜深，依舊無法阻止傳播。
　　消息很快傳出了安平縣，往著安平縣周圍的縣城傳去，甚至，傳到了江陵府。
　　江陵府城，人口眾多，江湖遊俠更是如過江之卿多之又多，消息傳播自然也是快的很。
　　茶館，酒樓，客棧，勾欄成為了消息傳播的飛速之地。
　　壹些在安平縣親眼目睹了這壹戰的江湖客，多了幾分讓人刮目相看的談資，飛速入府城，在茶館，酒樓間，唾沫橫飛的訴說著所見所聞。
　　而壹些未曾前往安平縣的江湖客，亦是後悔拍桌不止。
　　早知道安平縣外的這壹場戰鬥，如此的精彩，如此的高潮叠起，他們定然不會在意那幾步路。
　　各種消息漫天飛。
　　“秘境閉合之日，天才屍體如雨下！”
　　“黃榜第三耶律策，被人追殺如追狗，狼狽怒喝壹生之敵為龍虎山洪百威！”
　　“沈寂十年的江陵府總教頭袁成罡，壹槍蓋壓十位壹品！”
　　“黑甲鐵騎齊出營，將主趙星河刀殺二品如屠狗！”
　　各種各樣的消息漫天飛揚，幾乎讓整個江湖都沸騰了起來。
　　只是壹夜之間，江湖便似那煮沸的開水，汩汩冒泡不止。
　　……
　　羅鴻對於這壹切自然是不知曉。
　　趙星河帶著黑甲鐵騎全部回歸數十裏外的大營，這壹次出擊，算是震驚世間，屠殺二品護道者諸多。
　　但是，這後續的問題亦是很嚴重，趙星河深深看了羅鴻壹眼，帶著大軍歸營，準備面對接下來即將爆發的風暴。
　　看熱鬧的百姓們早已經被滿地屍骸嚇的面無血色，紛紛跑回了城裏，躲回了自己屋子中。
　　平日裏，不少百姓對江湖何等向往，而如今，見得屍如雨下，血流成河的畫面，壹些怕死之輩，怕是這輩子都對江湖沒有了任何的念想。
　　陳天玄禦劍北上，其實知道的人沒有多少。
　　大家更多的關註，還是安平縣外的風波。
　　夜深。
　　明月高懸，映照著安平縣外滿地屍骸，仿佛被地上的扭曲的血流給照耀成了血色。
　　安平縣外，人影空空蕩蕩。
　　城門閉合。
　　趙東漢，小豆花則是立於城墻之上等待羅鴻。
　　羅鴻壹席染血白衣，於月華之下，穿梭在屍體之間。
　　這些屍體濃郁的血氣翻湧，但是，哪怕是死，這些屍體的氣息依舊很強，未曾快速衰弱。
　　他們畢竟都是二品強者，乃至壹品強者。
　　這些強者，若是聚集在壹起，都能夠成立壹個頂級的宗門。
　　“落紅公子在做什麽？”
　　梓薇穿著淡黃色的長裙，立於城樓之上，她好奇的扭頭看向身邊的趙東漢，詢問道。
　　趙東漢深吸壹口氣，臉上的刀疤蠕動：“公子這是在祭奠因他而死的修士，盡管這些人都想殺公子，但我家公子心善，每次有人因他而死，他心中都不好受……哪怕是邪修，公子都會緬懷，更逞論這些人了。”
　　小豆花漸漸張大了眼，真的？
　　梓薇頓時深吸壹口氣：“落紅公子，不愧是安平縣的正義表率。”
　　方正拿著案宗，準備記錄著，聽得趙東漢的話，也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盡管……這壹次的事件已經徹底超出了他們這些小小的大理寺使者的管轄的範疇，但是，這個案宗還是得做。
　　洛封則是靠在城墻壹角，深邃的望著天穹。
　　像是在懷疑人生。
　　武舉死了，大理寺的天驕，壹位少卿靜心培養的接班人，就這樣死在了秘境中，被羅鴻殺了。
　　武舉，四品天罡境界武修，黃榜排名第十五，這樣的天驕，往日裏洛封在對方面前，都得低下頭顱，而這樣壹位強者，卻是被羅鴻殺死在了秘境中。
　　“壹個月不到啊……”
　　洛封靠著墻角，哆哆嗦嗦，此刻的他，面色滄桑。
　　他猶記得初次接觸羅鴻的時候，羅鴻不過是九品劍氣境的修士，對付個八品邪修，都幾乎瀕死，而短短壹個月，他眼看著羅鴻殺的人越來越強……
　　如今，連武舉，宮浩這樣的黃榜天驕都死在了羅鴻手中。
　　“這是……怪物嗎？”
　　洛封看著月華下的滿地屍骸，越發滄桑。
　　羅鴻行走在屍體間，面色微微有些漆黑。
　　這麽多的二品，壹品強者的屍體，羅鴻全部嘗試召喚邪影，可是竟是沒有任何壹具是成功的。
　　哪怕羅鴻戴上邪君面具嘗試召喚，依舊是失敗。
　　死者的修為比他高的越多，召喚邪影的失敗率就越高。
　　這些二品，壹品高手，境界和修為比他高太多，失敗率簡直高的嚇人。
　　全部試了壹遍後，羅鴻放棄了。
　　本來，他還覺得召喚幾具二品，乃至壹品高手的邪影做幫手，那樣，他基本上就等於壹飛沖天，可以橫行無忌。
　　別說耶律策，就算是黃榜第壹在他面前，也照樣掐死。
　　可惜，他想法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羅鴻失望的回到了安平縣中，那沮喪，難過的表情，讓趙東漢等人不禁感慨萬千。
　　梓薇想了想，安慰道：“落紅公子，妳也別太悲傷了，妳已經做的夠好了。”
　　羅鴻聞言，看了梓薇壹眼，也不禁點了點頭，的確，他羅鴻確實已經做到了極致，可惜，境界提升還是太慢，無法召喚這些高手的邪影。
　　羅鴻只是感覺壹座座金山在他眼前崩塌，壹只只煮熟的鴨子，在他眼前拍打翅膀飛走。
　　“嗯，我知道，命這種東西，沒法說。”羅鴻流露出勉強的笑，的確，召喚邪影是看運氣的，運氣不好，那便是命不好，命裏無時莫強求。
　　梓薇，趙東漢等人點頭，公子說的對，這些人的身死，怪不得公子，要怪只能怪他們命不好，不懂得惜命，硬是要作死殺公子。
　　羅鴻沒有在城樓上久留，他落寞疲憊的帶著小豆花和趙東漢還有袁瞎子回到了羅府。
　　陳管家前往塞北，此去生死不知。
　　羅鴻其實也心中沒底，盡管給了陳管家地藏奪魂丹，但是丹藥藥效只有二成復活的成功率，羅鴻也沒法保證什麽。
　　或許，陳管家此去壹回，便是壹去不回了。
　　羅府中，羅小小醒來了，似是哭過，大眼睛有些洪鐘，縮在正廳的太師椅上等著羅鴻他們。
　　“哥，我剛才好像看到陳叔離開我們了……”
　　羅小小道。
　　羅鴻走過去，壹身血衣，渾身染血的他，摸了摸羅小小的腦袋：“還有哥呢，別怕，等哥休息會兒，換身衣服給妳講故事。”
　　……
　　故事，羅鴻終究是沒講成。
　　因為羅小小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羅鴻回到了房間中，月華揚灑，他洗過澡，換了壹身幹凈的白衫，躺在了床上，壹動不動。
　　他的心神很疲憊。
　　在天機秘境中，觀想過許多次千手邪佛，殺了許多天才，更是與耶律策大戰許久，精神非常的萎靡。
　　羅鴻仰面躺著，連動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很想拿出人皮冊子看壹下罪惡，這壹次在秘境中通過針對對象刷了大量的罪惡，更是出秘境，營造出屍如雨下的畫面，給世人以劇烈的沖擊感。
　　或許，世人都會覺得他羅鴻是殺人魔頭，是大惡人，會懼他，怕他，遠離他。
　　壞蛋之前，可能要多出壹個“大”字了。
　　可是，萎靡困頓的精神，讓羅鴻感覺自己的眼皮沈重愈千斤，終於是沈沈閉上了眼。
　　……
　　趙東漢望著月華，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他站在荷花池畔，往日裏，陳管家都會在這兒站著，餵魚，賞荷花。
　　可如今，陳管家已經不在。
　　趙東漢其實有些悲戚，他對陳管家很敬佩，但是他知道，這壹次，陳管家北上挑戰耶律阿古朵，其實是十死無生的局面，乃必死之局。
　　想起陳管家臨走前對他的囑托，他看到了陳管家眼中的失望，趙東陽搖頭嘆氣，他知道，是他太弱，沒法承擔起壹個侍衛該有的責任。
　　“大人，妳放心，老趙我保護不了公子的人，但壹定會保護公子的名聲！”
　　趙東漢道。
　　小豆花抱著地蛟劍，穿著白色的長裙，天地間有氣不斷的凝聚，蘊養著她懷裏的地蛟劍。
　　她亦是有些睡不著，陳管家這麽壹位慈祥和藹的長輩將要離世，她有些悲傷。
　　老趙看到小豆花，深吸壹口氣。
　　與小豆花說了些話，小豆花眼睛壹亮，二人便壹同出了羅府。
　　往安平縣最大的酒樓而去。
　　夜深人靜。
　　但是，醉香樓卻是依舊火爆。
　　無數江湖客湧入酒樓，每個人都點上了壹碗酒。
　　原本在茶樓說書的說書人都轉換陣地，來到了酒樓，因為，今日之事說起來，喝茶不夠勁，要喝酒才有那味兒。
　　“且說那羅鴻腳踩展翅達百米的蒼鷹出秘境，渾身血氣沖霄，如九天魔頭，他身後嘩啦啦的屍體，墜落不斷，殘肢斷臂，畫面極度血腥！”
　　“那都是天才的屍體啊，在秘境中被羅鴻斬殺的天才屍體，各個家族掌中寶，心頭肉，卻是被羅鴻在秘境中割了個七零八落！簡直觸目驚心到極致！”
　　說書人猛地灌壹口酒，拍案之間，唾沫橫飛。
　　周圍江湖客聽的是滿面潮紅，喝彩聲響徹不絕。
　　“放妳娘的狗屁！”
　　趙東漢和小豆花壹入酒樓，聽的說書人這話，頓時大怒。
　　破口便是大罵！
　　“妳個滿嘴噴糞的垃圾貨，我家公子何等光明磊落！秘境中，那些天才要殺我家公子，被我家公子反殺，我家公子何錯之有？！再說了，黃榜上的天驕蕭二七和吳媚娘不是都已經開口說了，我家公子只殺了個武舉，重傷了耶律策，何來大開殺戒之說！不帶妳這麽汙蔑人的！”
　　趙東漢大罵！
　　小豆花抱著地蛟劍，跟在趙東漢身邊，俏臉激動通紅，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能重重點頭：“嗯！”
　　老趙說的對！
　　“公子當初為姚禦史之女報了血仇，被長平郡主記恨，郡主聯合諸多天才要在秘境中圍殺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反殺之，何錯之有？！”
　　趙東漢繼續道，扭頭看向小豆花。
　　小豆花俏臉激動，再度重重點頭：“嗯！！”
　　老趙說的太對了！
　　趙東漢越說越激動，壹拍桌子：“小二上酒！”
　　那說書人被說的啞口無言，畢竟，他很多事本就是編的。
　　如今，趙東漢說的雖然不知真假，但氣勢如山傾，讓他無法反駁。
　　周圍江湖客頓時興奮了起來。
　　小二上了酒，趙東漢喝了壹口，繼續開口說。
　　……
　　塞北。
　　壹座滿是斑駁刀痕，箭孔的城池懸在大地上。
　　羅厚壹身黑甲，佇立在城樓，他的身邊，壹位位黑甲將主亦是佇立著，眺望城下蒼茫大地。
　　風沙呼嘯，刮在人臉，極度生疼。
　　羅厚念著趙星河傳來的加急信件，壹張臉頓時萬分滄桑……
　　“羅鴻在秘境中殺光了大夏，大楚，大周諸多天才，更是追著黃榜第三的耶律策如追狗？”
　　“這真是我兒？”
　　羅厚有些懷疑人生。
　　“出了秘境，更是激活將軍令，讓五千黑甲軍出營，壹聲令下，圍殺在場的二品壹品護道者……殺了人家天才，還要將護道者也壹網打盡，這真是我兒羅鴻？！”
　　“這小子……特娘的怎麽就三品了？”
　　羅厚望著蒼茫大地，不知該說些什麽，羅鴻給他的驚訝，越來越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壹波結束，怕是要出大亂子啊。
　　周圍的將主們聽著亦是面面相覷。
　　羅厚繼續念信，當念到陳天玄燃燒生機重回壹品，往塞北來與耶律阿古朵拼死壹戰之時，眼眸驟然壹凝。
　　壹位位將主的眼眸亦是緊縮，有強橫而激蕩的氣機，在城樓上轟鳴。
　　眾人擡起頭，望向南方。
　　夜空似是被照亮。
　　天穹上，不知道何時，有壹道青衫身影，背負著手，禦著千萬劍氣，佇立在劍氣之首，如劍仙橫渡，飛速馳來。
　　陳管家佇立首劍，白發飛揚，壹席青衫貼著身獵獵飄飛。
　　他掃了眼底下城池中的羅厚等熟人，微微頷首，淡淡壹笑。
　　爾後，舉目往前望。
　　古城之外。
　　萬裏草原之上。
　　筆挺的青草，驟然被壹股強大的氣勢壓彎了腰。
　　草原之上，有皮靴踩下，壹道魁梧的人影，壹步壹步，從草原的另壹端，行走而來，手中捏著壹個破爛的劍鞘。
　　壹人從南來，壹人往北至。
　　壹人飛天，壹人踏地。
　　兩個人。
　　亮了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