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問策

　　“妳這個事兒吧，說難辦也難辦，說好辦也好辦！”
　　時間是彭向明回國之後的第二天，晚上。
　　地點是燕京這邊的壹家私房菜館，倒不算太過高端，但也是壹頓飯只招待壹桌的那種。圖的就是個隱秘不為人知。
　　彭向明只帶了孔泉，私底下宴請金盾影視那邊，他的那位老朋友。
　　考慮到對方的身份，像這種私底下的見面、吃飯，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彼此從《無間道》那時候打交道，開始有了交情，此後壹直都維持的挺不錯，彭向明在回國之前就已經跟對方提前約好了這頓飯。
　　為的當然就是《盜夢空間》的劇本在電影局被卡了這件事。
　　劇本過不了審，拿不到拍攝許可，妳天大的能耐也沒轍。
　　而偏偏，別看公司成立兩年多了，但因為拍的片子壹直都很正能量，所以劇本都是過去走個流程，就批下來了，因此倒是沒怎麽留意去疏通那邊的關系。
　　現在事到臨頭，也不是說倉促間活動活動，就能解決的，彭向明想到的第壹個辦法，就是請這位老兄幫忙問壹問，到底是為什麽卡住的。
　　說是“價值觀存在較大問題”，語氣算是相當嚴重，但具體哪裏、哪壹塊、或者是那壹句臺詞出的問題，電影局是不會告訴妳的。
　　飯吃到半截，酒也壹人二三兩下肚了，漸漸就停了閑聊，話題就扯到了彭向明請托的事情上來。
　　金盾影視的那位老兄說：“我看過妳那劇本了，也問了問那邊的朋友，別的都不說，妳那男主角，是涉嫌謀殺，而且有他老婆的遺書作證！妳安排壹個商人，就別管他多有錢，男主角給他幫了個忙，他這邊打個電話，說給撤銷就撤銷了？罪名就沒了？男主角就順利回國了？妳這怎麽可能過審？”
　　彭向明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對方又繼續說：“還有！妳故事裏說，是中米的兩個大企業競爭，出盤外招，這個可以理解，競爭嘛！但是，弱勢的是國內企業，是那個國內的老板，對吧？這也勉強說得過去，故事嘛，但是，妳想想，哦，咱國內的老板就這麽做生意嗎？競爭不過人家，快倒閉了，就出盤外招？這片子要是拿出去到國外，老外壹看，謔，中國人原來這樣啊……妳想想！能讓妳過審？”
　　彭向明又張了張嘴，“我那……那說的不是馬裏亞納國嘛！又不是說咱國內！”
　　“妳蒙傻子呢？到處是中國人，到處是中國字，妳跟我說那是馬裏亞納國，不是中國！妳覺得誰會信？”
　　好吧，雖然之前壓根兒也沒覺得會在這裏出問題，但是他說的這個，讓彭向明還真是感覺有些無言以對。
　　發呆半天，壹擡手，喝了壹口大的，夾兩筷子菜塞嘴裏，嚼吧嚼吧咽下去，彭向明無奈地問：“那您說，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改唄！”
　　“怎麽改？”
　　“找男主角幫忙的那個大商人，安排他是個本子國的，避免了吧？男主角回國這事兒，前面加上點兒，主要是花不起大價錢，請最頂級的律師，所以不敢回來。妳就讓那個本子答應掏錢，給他請最好的律師！所以飛機這邊落地，壹個電話，律師給辦了取保候審，不就結了？邏輯上能有多大漏洞？”
　　“也是哈！就那麽簡單？”
　　“就那麽簡單！”
　　彭向明楞了幾楞，倆人碰過壹個眼神兒，彭向明提起杯子，對方也拿起杯子，碰了壹下，都喝了壹大口。
　　“還有個事兒！”
　　“說說。”
　　“最近我那邊壓力有點大，可能看中了我的片子能賺錢吧，所以……”
　　“有人要整妳？”
　　“倒是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有，但我要是不接受外邊的投資的話，接下來，我就實在是不好說了。”
　　“那妳什麽意思？”
　　“我是想，要不，妳們金盾給我投點錢？我也好順便給妳那邊弄點政績不是嘛！我的電影，妳是知道的……”
　　沒等彭向明把話說完，那邊已經趕忙擺手，“免了！”
　　彭向明不解，問：“為什麽？擺明了掙錢的呀！”
　　對方笑笑，“不瞞妳說，我們根本不考慮掙錢！”
　　彭向明啞然。
　　對方又繼續道：“妳要真想拉老哥壹把，回頭就再弄壹部正能量的，謳歌的！最好是既有票房又有口碑，還愛了國！那樣啊，才能讓老哥跟著妳賺點分！”
　　彭向明緩緩點了點頭。
　　片刻後，他問：“那我現在這個局面……該怎麽解決？”
　　對方放下筷子，問：“都誰呀，妳跟我說說。”
　　彭向明扭頭看孔泉，孔泉馬上就開始報名字，都是外頭那些大大小小的影視投資機構，專門跟著參與影視投資的。
　　壹連十幾個公司的名字，有些還提了金主的名字。
　　金盾那位老哥頓時了然，隨口說了幾個名字，“這幾個妳不用管，洗錢的，情況我們這裏是有大概的掌握的，只是呢，壹來，大事兒還處理不完呢，壹時半會兒的，騰不出手來收拾他們，二來，他們的盤子有限，但也的確都精的不行，真要查，還挺費工夫的。但真要查他們，他們也肯定跑不了就是了！這幾個妳要是擔心的話，我可以安排人稍微點壹點，他們就慫了！”
　　頓了頓，他說：“但是別的，另外那些家，我就不好插手了！這都屬於正常的商業競爭，偶爾出壹點盤外的招兒，也不好定性人家就是違法，主要還是妳自己有黑料讓人家攥手裏了！……哎，不對呀，妳那事兒，不是已經爆完了嗎？妳還擔心什麽？”
　　彭向明“嘿嘿”地笑，“我這不是……呵呵，花邊新聞多了點兒嗎？”
　　對方馬上了然，也“嘿嘿”笑，“滋”的壹聲，咂了壹口酒，放下杯子，說：“妳吧，我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事兒呢，其實不叫什麽事兒，又不違法，這算個屁！咱們國家，對於有特殊貢獻的人，壹向是偏寬容壹些的！更何況妳是搞藝術的，又不是體制內，誰有那閑心管妳這破事兒！但關鍵是，妳太出名了！更關鍵的是，大家就愛看妳們這種大明星的緋聞八卦！再加上，現在對輿論的監管其實挺嚴，既然別的地方嚴嘛，那在這種事情上，就總得給老百姓壹個情緒宣泄的出口，對吧？所以妳這個事兒，誰都沒轍，攔不住！”
　　這就很無奈了。
　　彭向明不由得就嘆了口氣。
　　不過也很好了。
　　能從這位老兄口中知道了修改的方向，同時還能得到承諾，把那些走偏門的電影資金給嚇走，已經是解決了天大的問題。
　　至於剩下的……大不了就是被全網黑上壹段時間，也就頂天了！
　　自己過去還自黑呢，大不了就是更黑唄！
　　但就在這個時候，彭向明正要提杯敬酒，表示感謝，對方卻又忽然冒出來壹句，“當然，除非妳能真的進了輿論場那個大圈子，或者說呢，達到了壹定的程度，對國家來說，妳很重要了，那到時候，壹定的保護，還是會給的！”
　　意味深長哦！
　　彭向明聽得楞了幾楞，馬上就想追問幾句，但那位老兄卻看了彭向明壹眼，笑笑，馬上轉了話題，跟孔泉聊起來了。
　　飯局接近終了，彭向明試探著說：“那我這部戲，您要是也不準備投資的話，別的有什麽您不方便出手去辦的事情，我正好能辦的，您說壹件，讓我也……”
　　那位直接擺手，“別來這壹套！咱們也認識兩年多了，妳是明白的，我坐在這個位子上，每年從我手裏過的項目、過的錢，還少啊？對吧？我要是有心這些事情，根本用不著妳！妳呀，回頭好好琢磨壹部我們能跟著進去混點成績的片子，就比什麽都好，懂了嗎？”
　　彭向明頓時了然。
　　吃完喝完，臨近散場，孔泉提前出去招呼兩邊的車，順便檢查壹下門口有沒有什麽閑雜人等之類的，彭向明跟那位老兄則慢慢散著步出來。
　　臨分開前那壹刻，他忽然湊過來，說了壹句，“檸檬現在好像便宜點了，哎，妳平常不買菜吧？回去弄點檸檬，解酒的！”
　　彭向明懵了壹下，對方已經下了臺階，很快上了車，擺擺手，走了。
　　彭向明卻站在原地神遊半天，也沒鬧明白他最後壹句話什麽意思。
　　但隱約感覺，這位老哥的話，應該不是白說的，或者隨便的什麽感慨。
　　壹直到回去，他如約地溜達到安敏之的院子裏，交了兩遍公糧，把安敏之給餵飽了，倆人閑聊的工夫，他才忽然回過神來——檸檬？
　　國內的五大有線電視網裏，就有壹家叫檸檬有線綜合電視網。
　　聯想到那位老哥之前說的那番意味深長的話，彭向明激靈壹下子意識到了什麽，趕緊打斷安敏之說的八卦，問她：“檸檬有線最近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安敏之楞了壹下，“檸檬有線？哦，天宇有線最近不是想並購他嗎？但是據說檸檬有線內部，包括幾個大股東，也包括管理層，都很抵觸這次的收購，最近正吵得厲害。就是妳出國這幾天的事兒，我覺得跟咱們關系不是太大，就沒特意告訴妳。另外，妳主要是還沒回公司，公司那邊就有簡報的。”
　　臥槽！
　　天宇有線想並購檸檬有線？
　　老三收購老五？
　　倒是有點野心的樣子。
　　但是……檸檬便宜嗎？
　　顧不上別的了，趕緊抓過手機，找到股票軟件，打開就查。
　　我去！
　　便宜個屁！
　　檸檬有線雖然是五大有線電視網裏最弱的壹家了，卻應該也是有著七八百萬訂閱用戶的，每年光是訂閱錢帶來的營收，就過二十億，再加上他們的公共頻道是有廣告收入的，據說他們家旗下還有壹家在線視頻網站，也是有壹定流量的，所以，嗯，最近可能是因為並購案的關系，他們的股價又被拉起來了不少，所以，現在的總市值，已經上到了四百六十多億的高位。
　　記得它每年都虧損。
　　那他那句檸檬最近好像便宜點兒了，是什麽意思？
　　他想提醒我的，到底是什麽？
　　我雖然最近兩年賺了點錢，但這種局，我還是入不起的呀！
　　……
　　啪啪！
　　“進！”
　　方成鈞推門進來，手裏拿著厚厚壹沓的文件夾，“老板，這是您要的資料！”
　　“嗯。”
　　彭向明接過資料，開始埋首用功。
　　當初投資新紀元科技之前，他就很是下過壹番苦功去讀資料的，盡管最終促使他作出決定的，並不是汽車發展史，又或者人類能源史之類的東西，而是他自己對未來的預知壹般的判斷，但不可否認，提前大量閱讀資料，是的確能讓人心裏更有譜壹些的。
　　檸檬有線的確正深陷虧損。
　　去年的財報裏，他們虧了7.6個億，前年是6.9億，大前年是5.3億。
　　每年遞增。
　　窟窿似乎正在越來越大。
　　但之前，他們還是小小地風光過兩年的。
　　巔峰時期，檸檬有線是第三家沖過兩千萬訂閱用戶的有線電視網，壹度甚至有雄心壯誌，要挑戰下第二的位置。
　　他們的掌舵人，周兆淵，在業界也壹向以強人風範著稱。
　　但最近五年，他們的發展遇到了極大的瓶頸，沒能如願跨過去，再加上華通有線電視網的發展速度實在逆天，對用戶群體形成了極大的虹吸效應，導致包括檸檬有線在內的其他四家有線電視網，都是在發展到了壹定程度之後，很快就面臨不進反退的無奈困局。
　　其中檸檬有線混得最慘。
　　已經從巔峰時候破兩千萬的訂閱用戶，跌到了截止2018年年末，只剩下782萬的訂閱用戶了！
　　吸引不了更多人訂閱，錢就不夠花，錢不夠花，待遇不夠、預算不足，就既留不住人才，也做不出什麽吸引人的節目或劇集，於是訂閱用戶就流失的更厲害。
　　惡性循環。
　　但即便如此，這仍是壹家市值四百多億，擁有全套頻道，工作人員高達數千人的大型有線電視網。
　　絕對是個巨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