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真境 下

　　島嶼上分三個區。
　　居住區，商貿區，以及碼頭區。
　　而玄妙宗所在的山門在中心的火山上，並不算在三個區裏。
　　魏府坐落在居住區，要回山，便必須要攀爬火山。
　　人往高處走，他居高臨下，也能看到下方島上的大概情況。
　　居住區裏平日都有進出散步的老人和孩子。但現在也少了許多。
　　商貿區裏閑逛的人也少了，有的店鋪甚至關了門。
　　倒是碼頭區，來往的船只反而比平日裏多。碼頭還增設了水上漂浮關卡，對進出的所有船只進行審核。
　　不斷有外山的武道高手，在海面上飛來飛去，掠水而行，來往於各個檢查的船只。
　　不多時，魏合進了山門，返回內山，在莫名觀地宮中，找到了正吃著東西的師姐姚晚。
　　地宮內，除開基本的各類交易攤子，還有少數的幾家供應真獸菜肴的小店。
　　真獸是壹般人觸碰都觸碰不到的存在，不是銘感，連看都看不到，摸也摸不到，自然就更別說處理成食材做菜。
　　而這裏的小店，很顯然，出來做菜的廚師，必然是真人。
　　壹位真人前來下廚。這等事，若是換在外面，那當真是驚世駭俗。
　　但在這裏，還真不算什麽。反正銘感壽命長，很多為了延壽而來的真人，時間長了幹什麽的都有。
　　小店雖小，但專門設立了包廂。
　　因為真人感知極強，包廂都是用特殊的石料打造而成，還設立了密封門。以免說話聲傳出去。
　　魏合詢問幾個鎖山壹脈的師兄，找了壹圈，才在這裏找到。
　　進店時。
　　姚晚正和另壹女子坐著吃飯。
　　“來來來，正好壹起吃點。”姚晚渾身散發著濃濃藥味，壹只手被用繃帶纏好，掛在身前。
　　此時正壹只手捏著筷子大快朵頤。
　　另外那女子也是身上有鬼首壹脈的標記，吃起東西來，比她文雅了許多。
　　“師姐倒是好興致，不過妳身上傷到現在還沒好完？”魏合走進餐桌，拉開壹張椅子坐下。
　　“好了大半，但這不是怕鬼風麽。勁力透支過度，我現在只能暫時用這種方法緩沖。
　　怎麽，找我有事？妳這人若是沒事，絕不會想到出去找人。”姚晚暗中跟了魏合這麽久，可是相當了解其為人。
　　“師姐說笑了。這位師姐是？”魏合看向壹旁那女子。
　　“她是程婉，妳也可以叫程姐，還可以叫道號萬璇。和我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是鬼首壹脈的老人。”姚晚介紹道。
　　“這家夥是魏合，我之前奉大師姐的命，暗中守了壹年的新人。”她又扭頭給那女子介紹。
　　“我聽說過，還在練臟就能殺兩個定感真人的怪物新人。”女子輕笑道，“聞名不如見面了。”
　　她笑著對魏合點點頭。
　　“師姐過譽了，那都是運氣。”魏合無奈道，“對了，我這趟來，是想問問，姚師姐，妳雙眼超感後，看到的世界是什麽樣的？能給我說說麽？”
　　“怎麽？是不是壹出門就被惡心到了？”姚晚頓時露出幸災樂禍表情。壹旁的程婉也是哭笑不得。
　　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做出壹副小孩模樣姿態。
　　“確實是很意外……”魏合點頭。
　　“意外就對了。所以我們才要第壹時間超感眼睛，就是因為眼睛看到的危險威脅，更具體，更多。”
　　姚晚笑道。
　　“這些東西，妳就算是去查資料，也查不到記錄，很多都是我們宗門口口相傳。作為妳的代傳功師姐，等我吃完飯，壹會兒壹起給妳好好說說。”
　　之前在魏合面前丟了臉，被他震得七暈八素，姚晚可是心裏憋著了壹股子氣。
　　現在終於，有機會從魏合這裏找回場子。
　　她心情爽快了許多，壹邊招呼魏合坐下來吃，壹邊把最後桌上的兩盤菜，全部倒進自己大碗裏……
　　魏合和程婉都是無言以對。
　　拿起盤子，姚晚連湯汁都全部舔幹凈。
　　“這家店材料可全是真獸肉類，刀功壹流，味道極好。魏合，妳要學會享受。
　　人生幾百年，總是壹味地苦修，是沒有前途的。妳會受不了的。人要學會張弛之道，要學會放松。”
　　她壹邊吃，壹邊給魏合趁機洗腦。
　　“光吃辟谷丹有什麽用？那不過是外出時偶爾吃的東西。雖然能壹顆頂壹天。裏面內容也豐富，但難吃啊！”
　　姚晚說的辟谷丹，是成為正式真人後，進入內山，每個人都可以免費領取的東西。
　　內山外景是什麽都沒有，但內景的莫名觀地宮裏，可以領到免費的真獸血肉融合而成的辟谷丹。
　　這種丹藥味道難吃，領的人不多。更多真人都喜歡去外面品嘗各類美食。
　　尋常的真獸血肉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稀罕物，到處都有。
　　反正很多真獸，體積又大，用特殊方法保存下來，壹頭就能吃很久。
　　每次的宗門任務，總能搞到很多。
　　說起來，魏合現在才知道，那些之前被他打死的真人，死後突然化為飛灰，不是消失了。
　　而是有的徹底異化，融入真實世界，看不見了。
　　有的則被路過的真獸吞噬，消失不見。
　　“多謝師姐，我只是不想在吃上面浪費時間。”魏合禮貌回答。
　　“什麽叫浪費時間！妳開了超感雙眼，以後能吃的就少了。
　　除開內山的這幾家小店，外面的吃食，妳看著就別想吃。光那些浮物就夠妳受的。”
　　“浮物？”魏合壹頓，“就是我看到的，那些覆蓋在各處的絨毛和粉末麽？”
　　“不錯。那種東西到處都是，隨處可見，妳看到的那些，只是最基礎的淺層浮物。這種東西，大元之外的壹些地方，將其稱為微生物。
　　意思就是微小的生命物體。我覺得這種說法很貼切。”
　　姚晚迅速吞噬掉面前的大碗，動作如風卷殘雲。
　　然後才拿出絲巾，擦擦嘴。
　　“微生物很常見，有的有害，有的無害，不用在意。妳需要在意的，是鬼風。”她擡頭看著魏合，露出壹絲肅然。
　　“想必妳已經看到了，鬼風從普通人身上帶走的那種白煙了吧？”
　　“不錯，那是什麽？”魏合點頭。
　　“那是命氣！”壹旁的程婉出聲道。
　　“命氣？”
　　“這點讓程婉來說吧，他們鬼首壹脈，主修的功法便涉及到命氣。所以這方面他們最熟。”姚晚偏頭沖程婉那邊示意了下。
　　“那便麻煩程師姐了。”魏合抱了抱拳，洗耳恭聽。
　　“不客氣，我與姚晚是數十年好友，沒關系的。”程婉恬靜的微笑道。
　　“所謂命氣，便是我道門所認為的，每壹個生靈，從壹生下來，先天便有的壽命總數的計量單位。”
　　她壹句話，先行將定義確定。
　　“我們的肉身，便是容器，便是類似馬車機關壹般的精巧構造。
　　這樣的肉身，從材料，到結構，壹開始出生，便會有壹個使用極限。這個極限便是我們的命數。
　　命數，決定了我們肉身能用的極限時間。其中維持肉身運轉的，便是命氣。”
　　她看著若有所思的魏合，笑著繼續道：“人們總喜歡說的命中註定，便是如此由來。
　　命由天定，在沒能踏上武道之前，普通人，壹輩子能活多久，是早已註定了的事。”
　　“命氣每時每刻都會被消耗，它是運轉身體的核心，減少，就代表正在走向死亡。”
　　“而妳之前看到的那種白氣，被鬼風帶走的，便是命氣正在抵擋鬼風所致。”
　　“可普通人也能接觸到鬼風麽？”魏合皺眉。
　　“自然能接觸到。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罷了。不能感知，不代表不存在。
　　很多年前，道門曾有壹位宗師，提出過這麽壹個說法。
　　他說：若是生靈生來便不受災劫所擾，那麽人生來的壽數，應該是千年之久。”
　　“那位宗師，通過仔細的研究探索，發現人，最長的極限壽命，應該是壹千年。
　　但因為出生後，災劫傷害，種種消耗，都需要命數消耗來抵擋。
　　甚至就是簡單的改變自我，適應環境，也需要消耗命氣。
　　於是，他便提出了這個說法。”
　　“很有道理……”魏合點頭，心中卻是和前世的科學體系理論知識聯系在了壹起。
　　雖然他不是生物學科，但很多基礎的常識還是知曉的。
　　“所以，我們真勁武者，和吳國真血道之間的最大不同，便在於此。”程婉輕聲道。
　　“我等試圖盡可能的延長和保護命氣。就算補充命氣，也是依靠自身修行，自我增補。
　　而真血道，則是直接依靠外物，他們融合長壽而強橫的真獸血脈。融入自身，借其他物種的命數，融入自身，人不人鬼不鬼。”
　　說到這裏，程婉也是嘆息。
　　這便是她鬼首壹脈的角度看待的世界了。
　　和魏合之前聽過的幾種體系，都有不同，但大道殊途同歸，其中也有不少共同點。
　　“所以呢，我等習武修道之人，其實根本不在於自我補充命氣，而在減少命氣的消耗，節省本該屬於我們的壽數。”姚晚在壹旁總結。
　　“然後，還有什麽問題麽？”她看向魏合。“反正也開說了，這些常識類的東西，就都在這裏說完好了。耽誤不來多久。”
　　“還有壹點。”魏合點頭。“定感之間的時間，壹般間隔多久？”
　　“怎麽？妳想盡快二次定感？”姚晚壹楞。
　　“嗯，有這個想法。”魏合點頭。
　　“也行，對妳而言，前面兩層都不算問題。”姚晚點頭，“這點很容易，妳只要壹直開著超感就行了，什麽時候定感，看妳自己。
　　人家都是巴不得越久越好，都要拖延到自己再也封不住超感官，被鬼風滲透太久，才不得不二次定感。
　　妳倒是光棍，才定感完壹次，就馬上想二次。”
　　姚晚像是看怪物壹樣看魏合。
　　“妳是不是以為，以妳現在的情況，遇不到什麽危險？”
　　“……”魏合沒出聲，他心中確實有點這種想法。
　　“但妳可知道。”姚晚面色肅然起來，“定感次數越多，妳能看到的危險，才越多……
　　妳現在才壹次定感，看到的只是最淺層的東西。而越是往後，接觸越深，妳能觸碰到的危險也會越大。
　　有很多，危害性甚至遠遠超過了鬼風！”
　　“光說並不能改變什麽。”壹旁的程婉輕聲道，“既然魏合妳是鎖山壹脈的重要種子，幹脆讓元都子師姐，幫忙暫借感知壹次，就知道關鍵了。”
　　“這個……壹般都是五次定感才有的待遇吧……”姚晚有點擔心魏合受不了。
　　“可以請元都子師姐親自定奪。”程婉輕輕道。
　　到了她們這個層面，整個玄妙宗其實圈子很小，總共就那麽十來人。
　　往來都是故人或者熟人。魏合算是多年來，突然闖入的壹個新面孔。
　　和他壹個層面的其余新人，還在傳功後，壹步壹個腳印，小心翼翼嘗試定感壹次時，他便已經脫離了自我層次。
　　壹躍闖入了高層圈子。
　　“也行，妳如今，或許可以嘗試開著超感自由行走壹番了。”姚晚想了想，認真贊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