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七章 三小時（三）

　　車流中的人群絲毫沒有意識到潛藏的危險，許多人都下了車，壹邊看著遠處壹邊相互打聽著消息，這讓李瑤堯能夠很容易地掩藏自己的行蹤。她把槍藏在挎包裏，快速地在人群中穿行著。
　　岑小京在她右前方大約二十米處，而祝榮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十來米的位置。蘿莉下車以後就消失在人群中，壹方面是因為個子小，另壹方面，李瑤堯相信以她的聰敏，壹定能躲過美國人的追捕。
　　她搖了搖頭，把註意集中到前面。
　　陳偉軍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車流中，李瑤堯知道他就在人群中的某個地方，但卻始終沒有看到他，就好像他已經逃脫了。她回頭看看後面，美國人已經下車，正小心翼翼地散開，她低下頭，把帽子又往下拉了拉，繼續往前移動。
　　李瑤堯對陳偉軍沒有任何好感。
　　從法國回到國內後，黃正鴻馬上就軟禁了她們，祝榮猜想這是因為他想要封鎖消息，但又不敢冒著觸怒王直的可能殺掉她們。她們幾個人就這樣壹直被軟禁在帝都附近的壹個秘密基地裏，直到酒泉基地的事情爆發後才脫離黃家的控制。
　　但這僅僅是另壹個惡夢的開始，無數不明身份的人開始反復向她們詢問同樣的問題：為什麽不向上級如實報告法國的真實情況？在黃家充當著什麽角色，有什麽利益關系？認識黃安德嗎？知不知道酒泉基地發生了什麽事情……
　　被黃正鴻軟禁時還能在基地裏自由走動，還能和神婆她們聊聊，這時卻只能被拘押在壹個小小的房間裏，拋開被審訊的時間，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更沒有人告訴她們究竟發生了什麽。李瑤堯從那些問題裏猜測壹定是黃家在酒泉出了什麽事，而且壹定與王直有關，但她沒辦法猜到更多。
　　長達20天的監禁讓她幾近崩潰，最終恢復自由時，她有壹種宛若隔世的感覺。
　　有人負責把她送回外事情報局，但在離開那麽長時間以後，她感覺自己在那裏已經成了壹個異類。不管走到哪裏，總是有人在她身後竊竊私語，領導和同事對她總是敬而遠之，而她也已經無法做回最初那個把自己掩藏得無比完美的A級特工。
　　她曾想去看看胡立緯和教官的家人，但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該做些什麽。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骨灰回國後被送到了什麽地方，於是她連憑吊亡者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不久以後，她發現有人在24小時監視著她，這讓她出離憤怒。
　　但她卻什麽也不能做，只能漠然地面對著這壹切，練習著讓自己臉把壹切都掩飾下來。
　　終於有壹天，陳偉軍找到了她。
　　“是妳，有什麽事？”她淡漠地說道。陳偉軍曾經參與過對她的審訊，這讓她對他很難有好臉色。
　　“我正在組建壹個部門，性質和‘血魔小組’沒什麽不同，目前唯壹的任務目標還是王直，任務或許比那時還要困難些。”他平靜地問道。“妳想加入嗎？”
　　“沒興趣。”李瑤堯冷冷地走開，陳偉軍卻伸手拉住了她。
　　“妳對什麽有興趣？”他問道，情緒平靜到可怕。“是每天面對著那個裝著攝像機的浴室鏡子努力微笑？還是用蹩腳的笑話試圖融入別人的話題？這就是妳的興趣？”
　　“妳到底想幹什麽！”李瑤堯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倒在地上。“我再也不想聽到那個名字，壹點也不想，壹—點—也—不—想！”她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叫著。“妳明白了嗎？”
　　“那妳想做什麽？就這麽過完剩下的人生？那就是妳的願望？”陳偉軍壹點也沒有反抗，只是老老實實地把臉貼在地上，然後平靜地問道。“留在這裏，妳只不過是個無用的木偶，杵在那裏讓別人難受，自己更難受。妳真的想這樣繼續下去？”
　　“那妳們還想我怎麽樣？”李瑤堯放開手，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我有過選擇的權利嗎？我是壹名軍人，難道我可以抗拒上級的命令？妳們到底想知道什麽，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肯放過我？”她用力的擦去眼淚，但它們卻更用力的湧出來。“教官死了……胡立緯死了……黃遠也死了，妳們還要我怎麽樣？我還能怎麽樣？”
　　陳偉軍慢慢地爬了起來，從兜裏拿出壹包紙巾，遞給她，然後定定地看著她，等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情緒終於發泄得差不過了，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總有人得去做這些事情。”他又開口說道，平淡的語氣讓李瑤堯恨得牙癢癢。“王直的能力妳比我更清楚，不能讓他留在敵人那邊。”
　　“妳想加入嗎？”他問道，臉上平靜得壹點表情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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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瑤堯終於又看到了陳偉軍，他正混在壹群湊熱鬧的本地人中間，閑人壹樣在路障旁打聽著。
　　“老兄，發生什麽了？”他用蹩腳的英語問著。
　　“妳是華夏人？”那個警察警惕地問道。
　　“是啊，華夏，很漂亮的地方，和妳們這裏壹樣古老。”他笑嘻嘻地答道，就像壹個最普通的遊客。“妳去過嗎？”
　　警察打量著他，他的雙手都露在外面，看上去沒有絲毫威脅。
　　“沒去過。”他隨口答道，打開車上的警用電腦，核對陳偉軍的樣貌。
　　“發生什麽事啦？”陳偉軍熱心地湊了過去。“要堵到什麽時候啊？”
　　“站開壹點！”警察單手推開他，右手到身後握住了槍柄。
　　“對不起！對不起！我可沒有惡意。”陳偉軍驚慌地舉起了雙手，這是約定好的暗號。
　　小京、李瑤堯和神婆同時按下了手中的控制器，然後俯下身子往前沖去。
　　“轟！轟轟！”巨大的爆炸聲在車流中爆發，碎片四處飛濺，人群中爆發出無數驚恐的叫聲。
　　“逃啊！”李瑤堯大聲在人群裏叫道，小京和神婆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快逃！”她們極力制造著混亂。
　　爆炸發生在車流後方，人們回頭望去，只能看到幾團燃燒的火焰和四處彌漫的黑煙。
　　“恐怖襲擊！”李瑤堯在人群中大聲叫道，再次按下按鍵，爆炸在更近的地方爆發，人群終於開始往路障那邊湧動起來。
　　“停下！妳們必須停下！”那個警察仍在努力維持著秩序，這時陳偉軍再次貼了上去。
　　悄無聲息地壹刀，警察掙紮了壹下，便軟倒在人群中。
　　陳偉軍混在人群中往前面跑去，路障後面的警察很快被擠散，他們的叫聲在人群中微不可聞，而陳偉軍則在奏效前就用匕首和微聲手槍把任何試圖止住人群的警察幹掉。
　　然而，在高速公路上這樣逃掉是不可能的，人群很快就會停下，警察會重新控制局勢。
　　陳偉軍靠近充當路障的警車，裏面的警察正驚慌地對電臺呼叫支援，陳偉軍透過邊窗壹槍把他擊斃，然後打開車門把他推到副座。他拉開手剎，猛地向緊貼著那輛警車撞去，死死地踩著油門，把它往邊上推去。車上的警察發現了他，而他則搶先對那邊開槍射擊。雙方不約而同地選擇俯下身體，伸出槍口盲射，近在咫尺的空間裏子彈胡亂地跳動飛舞著，幾輛警車都被頂到了路邊。
　　原先只能過壹輛車的路面被讓出另壹條通道，李瑤堯不假思索地拉開最靠近缺口的轎車車門，用槍逼迫車主下了車。
　　“不要開槍！求求妳不要開槍！”那個肥胖的男人哀號著。李瑤堯根本沒時間搭理他，這個時候每壹分鐘都意味著巨大的變數，她回身去找祝榮，卻看到她已經跑到車子後面了。
　　“沖過去！”她對李瑤堯大聲叫道，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這時小京已經開始用壹支微沖壓制對面警察的火力了，但陳偉軍離得太近，在彈雨中根本不可能跑出來。
　　“不等他們了？”李瑤堯楞了壹下。
　　“有直升機飛機過來了！”祝榮大聲說道。
　　李瑤堯回過頭，身後的天空中已經可以看到兩個不斷靠近的小點，她於是不再猶豫，發動車子猛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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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阿爾法1號，我們已經到達交火地點，中國特工被分為兩塊，其中壹組仍在路障處與警方交火，另壹組正乘壹輛深藍色奔馳轎車沿高速路往王直的方向快速移動。等待下壹步命令。”
　　“阻止他們，但必須優先保證目標生存，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殺死目標。”帕特曼在數千公裏外命令道。
　　“收到。”
　　機長向駕駛員點了點頭，道：“不能使用重武器，從側面靠近，我來看看能不能阻止他們。”
　　飛馳的汽車裏開始吐出火舌，但對於重型武裝直升機來說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機長從瞄準鏡裏鎖定了目標，然後選擇壹個最佳時機按下了扳機。
　　如同被重錘擊中，奔馳車先是往下頓了壹下，然後車頭猛地彈了起來，引擎蓋猛地向上跳起，無數零件和碎塊飛散開來。奔馳車隨即像是玩具壹般在道路上滾動起來，壹頭撞上路邊的隔離帶停了下來。
　　“我希望他們系了安全帶。”機長對駕駛員笑道，隨後打開了通訊頻道。
　　“阿爾法1號匯報，目標已被阻止，重復壹遍，目標已被阻止。”
　　“目標是否生存？”
　　“在我的位置無法確認，長官，如果救護車來得及時壹點，我想他們應該能活下來。”機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