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贊不絕口

　　葦慶凡是為了看書才來圖書館的，當然不會壹直找黎妙語說話。
　　圖書館裏也沒旁人，倆人就在這種古舊的雅靜氛圍裏對坐著安靜看書。
　　過了會兒，葦慶凡的視野邊緣忽然伸過來壹只纖美白嫩的手掌，將壹盒印有英文的牛奶放在了他的書本前。
　　葦慶凡擡起頭，順著那只手的縮回而看到了面無表情的黎妙語。
　　她微微擡眸，清澈純凈的眼神與他對望壹眼，沒有表情的收回目光，將自己手裏的吸管包裝紙撕開，放在壹邊，然後將吸管插進盒子裏面，低下頭吸著牛奶繼續看書。
　　葦慶凡註意到她喝的是自己平常往學校帶的那個牌子，而自己面前的是她平日喝的，不禁會心壹笑。
　　她或許是擔心自己會誤會“她瞧不起國產品牌”，所以把她平日喝的牛奶給自己的同時，又買了壹盒自己平日喝的，以此表明她的“清白”，避免可能出現的誤會。
　　這樣細膩體貼的小心思，讓他在被可愛到的同時，又莫名的有點好笑。
　　他撕開吸管包裝，插進去吸了壹口氣，奶香味很足，口感確實要更好壹些。
　　狀似認真看書的黎妙語微微擡了擡腦袋，偷偷打量他壹眼，見他喝的正歡，很快又低下頭，抿著嘴角，嘴角悄悄的彎起壹個淺淺的、甜甜的微笑。
　　像是壹片樹葉飄落平靜的湖面，泛起了淡淡的漣漪，並不劇烈，卻壹直在湖面緩緩擴散，久久不停。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間流走，葦慶凡再壹次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的時候，順便又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十壹點半了。
　　黎妙語也在這時候擡起頭，目光壹觸，葦慶凡沒給她看手表的機會，道：“十壹點半了，妳回去嗎？”
　　黎妙語想了壹下，點了點頭。
　　“那走吧，我還得去我在教體局上班的大爺家裏吃飯。”
　　自打他那天在歷史課上跟穆陽懟了壹通之後，這幾天裏面“我在教體局上班的大爺”迅速成為了班裏的流行詞，並且迅速演變出了各種版本，班上同學閑聊偶爾就要冒出來壹句“我在工商局上班的老爹告訴我……”“我在京城上大學的表姐說過……”然後互相笑成壹團。
　　黎妙語雖然在學校裏面話不多，但對這個梗還是了解的，聽他這時候說起“原版”，有點忍俊不禁，抿了抿嘴唇，忍住笑意，站起來收拾東西。
　　兩人並肩走出圖書館，外面秋陽正好，明麗而不刺目，電線桿上站著兩只麻雀，壹只在梳理羽毛，另壹只探出短喙試圖幫伴侶梳理羽毛，遭拒。
　　葦慶凡擡頭時看到這壹幕，忍不住笑起來。
　　黎妙語有點莫名其妙，朝他遞過去壹個疑問的眼神。
　　“那兩只麻雀，看到沒？”
　　葦慶凡擡手指了指，帶著笑意道，“右邊那只麻雀不是在弄羽毛麽，左邊那只就湊過來想幫它弄，然後右邊那只就往右邊躲了躲，不讓它碰……”
　　他說著說著自己忍不住又笑起來，笑完之後，發現黎妙語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三秒鐘，葦慶凡問：“不好笑嗎？”
　　黎妙語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用眼神遞出反問：“好笑嗎？”
　　“好吧。”
　　葦慶凡攤了攤手，“妳長的更好看，妳說的對。”
　　黎妙語瞪他壹眼，然後轉身先向路邊的公交站牌走了過去，表示對他這種輕薄言語的抗議。
　　轉過身後，她才輕輕咬了下嘴唇，抿住嘴角泛起的笑意。
　　她來到公交站牌，正見7路公交車駛過來，於是回過頭看向葦慶凡。
　　葦慶凡卻壹點不著急，慢悠悠的走了過來，然後在她旁邊站住。
　　無人招收，7路公交車很快在兩人面前駛了過去。
　　黎妙語不禁又轉頭看他。
　　葦慶凡笑道：“我是去我在教體局上班的大爺家裏面。”
　　黎妙語面無表情的移開了目光。
　　又等了壹會兒，她要等的11路公交遠遠駛過來，後面還跟著壹輛7路公交。
　　她於是又轉頭看壹眼葦慶凡，葦慶凡向她揮了揮手，道：“我下午要去地裏幹活，就不來了。”
　　“嗯。”
　　黎妙語先聲音極輕微、微不可查的小小點了壹下頭，然後又看他壹眼，露出不解的眼神，“妳跟我說這個幹嗎？”
　　不等葦慶凡說話，她目光飄向了越來越近的公交車，小聲咕噥道：“我是來看書的。”
　　“我也是來看書的啊。”
　　葦慶凡笑著道，“就是跟妳說壹下。”
　　他用力招了招手，11路公交車慢慢減速停下，黎妙語靠近了公交車，然後看到他又朝後面的7路公交車也招了招手，不禁有些驚詫的瞪大眼睛。
　　葦慶凡回過頭，向她笑道：“我剛想起來，7路也能到我在教體局上班的大爺家裏。”
　　黎妙語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用力朝他丟過去壹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又在轉身上車的時候忍不住笑起來。
　　大概壹上午發生了太多好笑的事情，她這次沒像以往那樣有意控制情緒，那笑容燦爛明媚，向天空中的秋陽。
　　葦慶凡轉頭看過來壹眼，差點壹家踩空，趕緊默念壹聲“色即是空”，上了公交車。
　　到了在教體局上班的大爺的家裏，壹大家人都在了，只有葦慶嬋今天還要上課，所以回來的更晚。
　　大娘李蘅、嬸嬸王晴和老媽王淑華都在廚房忙碌，大爺也在在打下手，老爹葦鵬在跟小叔葦盛下象棋，堂弟葦慶寒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看。
　　堂妹葦慶歡握著遙控器，坐在沙發上專註的在看電視劇《天下第壹》。
　　葦慶凡挨個向長輩打了招呼，然後回到沙發上壹躺，開始數落妹妹：“壹天天的，就知道看電視！妳都多大的人了……”
　　“妳煩不煩？”
　　葦慶歡怕被長輩聽見，那樣自己只會被群起而攻之，只好壓低了聲音，用眼神威脅這個討厭的哥哥。
　　葦慶凡道：“我叫葦慶凡，妳說我煩不煩？”
　　葦慶歡楞了壹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噗”的笑出聲來，然後捂著肚子倒在沙發上很沒形象的笑了半天。
　　“怎麽了？”
　　那邊的葦鵬和葦盛都轉頭看過來，葦慶寒也擡起頭看向這個姐姐，眼神無辜而又無奈。
　　葦慶凡道：“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我哥說……哈哈哈……”
　　葦慶歡笑得不行，說話斷斷續續，“我問他煩不煩……哈哈哈哈……”
　　葦鵬和葦盛互相看壹眼，然後低下頭繼續下棋，葦慶寒也重新彎著腰湊過來，繼續看棋。
　　葦慶歡好不容易忍住笑，然後在沙發上坐起來，壹轉頭發現已經沒有人理自己了。
　　她臉上殘余的笑意繃住了兩秒，接著看到葦慶凡學著黎妙語面無表情的樣子看過來，又“噗”的壹聲，“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似乎覺得在客廳裏面已經找不到知己了，她邊捂著肚子，邊壹路“哈哈哈”的往廚房過去。
　　“大娘……哈哈哈哈媽……哈哈哈哈……”
　　“妳笑什麽啊？”
　　“我哥……哈哈哈哈……二大娘……”
　　“啥事啊這麽開心？”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去去去妳壹邊笑去，女孩子家瘋瘋癲癲的……”
　　“哈哈哈哈……”
　　“就這還笑呢？”
　　“多漂亮壹孩子，可惜……”
　　“哎呀妳們聽我跟妳們說嘛……”
　　“那妳說啊！”
　　“剛剛我在看電視，我哥……哈哈哈……他說……哈哈哈哈……”
　　“去去去！”
　　“妳走吧走吧，那邊笑去。”
　　“哈哈哈哈”
　　……
　　葦慶凡坐在沙發上，聽著廚房那邊葦慶歡的笑聲，好笑無奈之余，也忍不住浮起各種遐思。
　　葦慶歡在同學，尤其是男同學面前，肯定不會這麽沙雕的。
　　那麽在學校裏面冷漠高傲的黎妙語，在自己面前偶爾難得會有些俏皮活潑的黎妙語，在她自己家裏面，在她爸媽親人面前，會是什麽樣子呢？
　　壹直到飯菜都端上桌，葦慶嬋也回來了，葦慶歡才終於把自己剛剛聽見的笑話說了出來。
　　幾個長輩也跟著笑起來，不過更多的還是笑葦慶歡。
　　李蘅又微笑著問葦慶凡道：“知道妳大爺給妳取這個名字的寓意嗎？”
　　葦慶凡笑道：“知道，蘇軾的《洗兒詩》。”
　　葦慶歡問：“什麽？”
　　葦慶嬋道：“就是那首‘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壹生’。”
　　“哦。”葦慶歡點了下頭，表示明白了。
　　“平凡也好，出息也好，壹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李蘅嘆了口氣，又笑道：“其實當時慶寒取名字的時候也是，妳大爺給妳準備兩個名字，還有壹個名字叫慶安，後來妳爸媽壹人想要壹個，讓妳抓鬮定的，妳抓了慶寒……”
　　汪晴問兒子：“知道‘寒’是什麽意思嗎？”
　　葦慶寒點了點頭。
　　葦慶嬋道：“點頭幹嘛，妳說出來啊。”
　　葦慶寒扁了下嘴，道：“寒微，低微。”
　　李蘅笑道：“其實都有兩層意思，要是普普通通的過壹輩子，也有平平凡凡的好，要是妳們因為咱們家庭環境不好，奮發努力，能有出息，那就更好了。”
　　見四個孩子壹起點頭，都表示知道了，李蘅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問葦慶凡：“妳媽媽說，妳選上了要去參加市裏面的作文比賽是嗎？”
　　葦慶凡點了下頭。
　　李蘅笑著鼓勵道：“好好加油，好好發揮。”
　　“市裏的作文比賽？”
　　葦正也有些意外，“那這可以，這名額挺珍貴的，妳能拿到壹個……確實不錯！”
　　他點了點頭，表示贊許，又問：“妳們學校是怎麽分的？每個班選壹兩個人嗎？我記得名額應該沒那麽多。”
　　“其他班好像都只有壹個名額，我們班是兩個。”葦慶凡實話實說。
　　葦慶嬋剛剛聽見葦慶凡要去參加作文比賽的消息，就下意識的想要說話，隨後被爸媽連續打斷，似乎改了主意，就沒說。
　　這會兒她終於又開口道：“好像是高二每個班級壹個名額，高壹和高三都是整個年級才有幾個名額。”
　　“吆？”
　　“那這名額是挺難得的！”
　　其他人壹聽這話，也都有點吃驚，連葦鵬和王淑華也覺得意外，更加認識到了兒子能拿到這個名額有多不容易和優秀。
　　葦正沈吟道：“可能是因為高三學生要復習，高壹學生又是剛入校，所以把大部分名額都給了高二，這也合情理……”
　　又向葦慶凡道：“聽妳這樣說，應該是妳們班主任特意給妳申請了壹個名額。”
　　李蘅插口道：“慶凡上次考試語文作文不是分挺高的嗎？”
　　“對，對。”
　　葦正十分贊同地點頭，“所以我說應該是他們班主任破例多申請了壹個名額，而且還申請下來了，這確實是挺看重妳的，也說明妳這段時間的表現確實很優秀。”
　　他壹向很看重對家庭下壹代的教育，這個大侄子能在青春叛逆期浪子回頭，又有這樣亮眼的表現，居然能讓班主任不顧規矩多申請了壹個名額，當即連連頷首，贊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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