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真難兄難弟

　　秋月堂是樊樓建築群裏的壹處包院，不是包間，是包院。
　　穿著壹身名貴錦袍，帶著四個絕美女人在院門前，曹集已經恭候了壹些時候。
　　王雱帶著盧方來赴宴的時候，旁邊管事模樣的人被小舅爺給壹腳踹的跳起來，曹集呵斥道：“還不趕緊的籌備開席，美人作陪，禮音展開，小王大人乃是我弟兄，怠慢了看踹不死妳們。”
　　壹陣慌亂中，無數人湧上前來結過馬韁，把毛驢小寶牽去撓癢了，還被吩咐不許餵毛驢酒，多灌水給它喝。要開水。
　　至於大雱，也沒否定曹集以弟兄自居的小聰明。
　　這根本不重要，以大雱那過河拆橋的尿性，將來需要懟他的時候，不會因為壹句兄弟就手軟。而現在需要用他的時候，哪怕繼續被他嗎小畜生也壹樣能合作。就像蹲小黑屋那時候壹樣。
　　曹集這家夥真的很聰明又機智，又是個沒骨氣的軟蛋。
　　上次關小黑屋事件後他說要找機會擺和氣酒賠罪，興許真有這個意思、但也可以只是口頭客氣。
　　不過最近在煤炭市場上的連續操作，大家都被忽悠的稀裏糊塗，而王雱沒第壹時間出來揭穿，沒給曹集的操作添堵。此點上小舅爺是真感激的。也看到了就此展開深度合作的契機。
　　這就是他才於這個時候在秋月堂擺酒邀請的緣故。
　　“小王兄弟實乃高人啊，自幼的神童之稱還真不是吹的。哥哥之前浮躁，妳我之間有過些許不愉快，但這些過去了，忘記了，往後提也莫提。”曹集笑道。
　　“客氣客氣，我人小不懂事，沖動是有的，曹兄不介意就好。”王雱躬手笑道。
　　曹集坐下來道：“那日親自在論壇，聽了小王兄弟關於往後煤炭市場的判斷，讓人汗顏，實乃高人見解。且聽到最後，坦白說小王兄弟的胸襟和設想，也讓業內各人都松了壹口氣。起初除了我曹集，有許多人認為這是近乎變法的行為，隨著蜂窩煤產量大增，大家真的以為蜂窩煤會持續下跌，讓傳統煤業血虧。”
　　“而現在看，妳說妳能維持蜂窩煤持續漲價，就是其他煤商的定心丸。不過這麽看來的話，我急於把傳統煤的開采權放出去，也是過激操作了？這就是今日想請教大人的地方。”曹集倒也直接。
　　王雱喝了壹口茶水道：“妳是聰明人，妳的判斷是正確的。我的確可以利用低廉的成本優勢，在戰術上壹次把傳統煤商打到血虧，從而慘淡出局。但是壹，這種戰術勝利卻不利於整個大宋的戰略，會導致傳統礦工的失業大潮，出現矯枉過正現象，讓我大宋煤炭開采量出現負增長，這絕對是大工業計劃中的致命因素。所以只能漲不能跌價，就是前提。”
　　“維持適度溫和的漲價方式，依托用火文明向心力，盡快提高相關人群收入，讓其收入增加幅度高於煤炭漲價速度就是基調。這是滾雪球，持續吸引更多的人用煤，然後刺激更多的人加入開采和生產，解決更多就業。這就是我小老王暫時在大宋能源市場開出的良方。居於此，包括張方平相公在內的人都已經做好了‘大幅損失碳稅’的準備。”
　　“其實他們錯了，傳統煤業的增長絕不會停止，這方面大宋是饑渴狀態，只要用火的人持續流入，制造作坊持續增加，那麽基數就在擴大，且二十年內不會枯竭，哪怕因我入場控制導致煤價的攀升被壓制，權證指標會壹定程度走下神堂，碳稅率下降，但因用煤的絕對數量在快速增加，所以碳稅的絕對值，壹定也會持續增加。那麽只要這個基調維持，在朝廷和百姓層面上，我小老王的策略就幾乎不能被否定。”
　　聽到此曹集楞了楞，心裏有點冷颼颼的。
　　此點起初曹集都沒能想明白，的確看準了往後更大的市場在蜂窩煤，卻看錯了傳統煤市場。原來神機雱判斷且定論仍舊持續看漲？
　　王雱微笑道：“曹兄不必失落過早放棄傳統煤開采權證。因為雖然看漲，但已經過了超額利潤的黃金時期，往後的重點還真是蜂窩煤，其他的不說薄利，卻會在工價被我擡高的情況下，慢慢進入合理利潤期間。”
　　“就此會進入第二論進化，即，落後產能會慢慢被淘汰出局。因為隨著我高利潤持續，高額度的研發投入，會有越來越多的生產器械進入行業，提升大宋的開采效力，那時候，就是我控制煤炭緩漲的第二重手段。”
　　曹集厚著臉皮的樣子道：“不明白啊，哥哥我實在想不明白。蜂窩煤產業是妳的，張方平雖然霸道，但妳不願意的話他也威脅不了妳。但是顯然妳現在的作為是向著朝廷，和咱們這些煤商對著幹，分明妳可以把蜂窩煤利潤繼續放大，承托起傳統煤壹起漲價，妳為何有錢不賺呢？”
　　到此王雱略微泄氣的道：“首先妳我爹不壹樣，媽的若是照妳的想法幹，皇帝最多只是對我失望不會說什麽，但我會被老爹虐死。別人虐我那是犯罪，但被他收拾，我特麽的連個告狀的地方都沒有。”
　　“其次呢，妳我的目標不壹樣，夢想不壹樣。妳的天花板已經到了，誌向僅僅如此。錢我雖然喜歡，但說的俗氣點我要的更多，我想登入青雲宰執天下，想名垂青史。我想大宋無比強大。這不是什麽裝逼的使命感榮耀感什麽的，說的簡單點，我大雱就想這樣，只要我想我就去做。”
　　作為文人又是官員，所以大雱說這話很正常也不算狂言。不想做宰相的官員肯定不是好官員，不想名留青史的文人肯定也是腦子有病，這不需要理論。
　　曹集還是有點理解不了這犢子的腦回路了，覺得又是個裝逼的，我小曹就從來沒想過什麽國家問題，甚至是壹種對立情緒，每次看到朝廷出昏招或者撕逼，就是和狐朋狗友壹邊罵壹邊幸災樂禍看戲的心態。
　　回想壹下的確就是啊，不知道為什麽。小曹真沒希望大宋完蛋的心思，但下意識裏就喜歡罵官府，尤其壹看到朝廷出昏招那就是圈子裏的樂呵，壹邊喝酒壹邊把朝廷罵出屎來，那真的是消遣。
　　汗，看小曹這個表情麽，王雱真的太理解這個心態了。
　　譬如在後世的單位裏，最愛罵黨罵政府的恰好還都是體制內和黨員，仿佛是壹種流行似的，要說呢，他們絕對也不希望國家完蛋或者動彈，但就是會這樣。
　　所以麽王雱也理解，小舅爺的心態真的不奇怪，事實就這德行。
　　微微壹笑，王雱先開口道：“其實我的思維也不算奇葩，國家強大又不丟人。尤其作為統治階級，我們這類有什麽理由希望國家出事呢？弄的那樣老子們光榮似的，民越富國越強，不正好更突顯老子們牛逼麽？人口上去了，財富堆起來了，剝削起來只會更爽有木有？但凡有點認知的大頭百姓都知道，把雞養的肥肥的天天下蛋，壹邊吃蛋壹邊讓小雞越來越多那才爽。喜歡殺雞取卵或把雞直接吃掉的那些正在做乞丐有木有？”
　　曹集不禁楞了楞，認真的想了壹下，笑著道：“奸商啊，小王大人果然是壹流奸商，難怪此番如此多的煤商群體要被妳坑的半死不活。”
　　曹集眼睛轉了轉，又擡起酒杯笑道：“來來來，別楞著掃興，舉杯喝酒，哥哥我是卯足了勁的等著和小王兄弟共謀大業，壹起為國為民，讓國朝強大。”
　　汗，說的跟真的似的，他沒壞透、能夠被調教過來此點大雱是有些把握的。但要說這孫子會為國為民麽還是洗洗睡了，他可不是他兄長曹佾或者皇後姐姐。
　　說起來曹佾的心性還行，不過被道門忽悠後，心思性格方面有點閑雲野鶴似的世外高人感覺，視錢財身份為糞土的那種出家思維。這是老廖的評價。
　　曹皇後也還行，就是路子錯了喜歡款款條條的，屬於被腐儒理學派那些大宋傳銷份子忽悠過深的那種。這是王雱的評價。
　　YY著，見曹集使去壹個眼色，便四個大美女壹起圍著小屁孩媚笑著開始勸酒。
　　這種場面麽，縱使大雱這種青樓大老板來面對，也是覺得非常YY的，香噴噴的，不論把腦袋靠在哪邊也都軟綿綿的，真舒服。
　　不過大雱也不是個純粹的軟腳蝦，因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大白捉了吊起來打。
　　就算不被白玉棠捉了，很難說盧方這個叛徒看在眼睛裏然後去打小報告，那哥最終還是要栽。
　　於是王雱推開她們，不喝酒了，吃了點菜道：“小舅爺有話直接說，我不吃這壹套。”
　　“高啊，小王兄弟實在是高啊，此種定力足以堪比家兄。”曹集嘿嘿笑道。
　　“妳能不能少點廢話，直接說妳想要什麽？”王雱不懷好意的看著他。
　　曹集這才舔舔嘴皮道：“小王兄弟明見，現在基本上我已經從傳統煤業上甩脫，進入了蜂窩煤圈子，售賣的渠道也已經基本搭建，看似我控制了銷售平臺，可源頭始終被妳捏住，這仿佛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感覺，讓哥哥我不太安穩，妳懂的，我討厭這種感覺。”
　　王雱微笑道：“這難道不是以往等著用煤的人的感覺？”
　　曹集壹陣郁悶道：“說是這麽說，可我和他們不同，妳剛剛也說我屬於統治階級不是嗎？”
　　王雱獰笑道：“那是泛指，是在大圈子裏。但當只有妳我的時候，總有壹個是統治階級、壹個是被統治階級，小舅爺妳是明白人，妳覺得應該是誰？”
　　曹集又郁悶了，這小屁孩的獠牙露出來了不是。
　　曹集不服氣，不想承認自己被統治，但是左右權衡後，現在他真不敢說自己是統治階級了。
　　很明顯王雱是個吃相很難看的小瘋狗，也不怕曹家，他小子只要壹不高興就咬人。於情於理，現在已經被他卡主了上遊，不扯其他因素，僅僅是生意上的對抗，很可能隨時被打沈了，這就是進退維谷。
　　“小王兄弟妳才是統治階級。”曹集承認了此點。
　　王雱這才道：“輸贏依靠實力，認可此點，就說明妳還有規矩。我喜歡和有規矩的人合作，好吧，接著把妳的話說完？”
　　曹集嘿嘿笑道：“不進入源頭，我就不敢放手把售賣渠道做大，因為我害怕給妳做了嫁衣。所以小王兄弟妳是爽快人，我曹集也直接些，我要進入源頭。但是妳有許多神奇的想法和技術，進入源頭如果不和妳合作，顯然也競爭不過妳，最終還是死。於是……我要在妳的煤場投資占股？”
　　“可以的，無問題。”王雱竟是出奇的好說話。
　　曹集都覺得很不科學，愕然道：“妳竟然答應了？”
　　“是的我答應了，我義氣雱從來不吃獨食，因為我知道這條路走不遠。”王雱嘿嘿笑道。
　　“果真夠義氣，兄弟高人啊，就連思維都那麽飄逸。”曹集頓時連連壹番誇獎。
　　王雱卻又道：“煤場可以轉讓壹半股權給妳，但我不要妳的錢，我要妳交子發行權的壹半份額。這等於把妳的交子業務剝離出來，和我的煤場聯合重組，成立新的‘煤交行’，妳我壹起出任聯系總管，就這個條件。答應，就壹起做大做強。不答應，‘兄弟’情誼仍在，但親兄弟也會明算賬，那麽生意和資本場上沒親戚，必然開仗。”
　　說到這裏王雱喝了壹口鮮橙多，笑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戰爭，小舅爺妳呢？”
　　“這，這這……”小舅爺又覺得誘惑，又有些心疼。
　　既然看好往後煤業的趨勢和利潤，決定吃這快大肉，可以獲得壹半份額，參與共享大雱的技術，這對於奸商當然是誘惑。剝離出交子業務倒也不能說這個買賣吃虧，原則上說，以小舅爺的見識來看，這是相對公平的交易。
　　只是說小舅爺吃軟食吃習慣了，不太習慣進行“公平交易”，通常是能憑本事搶為毛要付錢的習慣。
　　“小舅爺，答應嗎？”王雱問道。
　　曹集猛猛的喝壹大口酒，郁悶的道：“哥哥我能拒絕嗎？”
　　王雱笑道：“妳當然可以拒絕，妳姐姐是皇後娘娘，又在包拯治下，我還能搶妳不成？”
　　曹集更是郁悶：“妳可以的。正因為這樣，所以在生意上若被妳打沈了，我才是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王雱道：“妳這麽應答，我就當做這筆生意成了？”
　　曹集指著大雱的鼻子道：“那，哥哥我先和妳說好，交子業務剝離可以，但交行現有的利潤現金，妳只能剝離三成？”
　　王雱壹擺手打開他的手指道：“誰跟妳說現金利潤，我只要那塊牌照、以及交行現有的客戶關系，現金利潤妳全部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