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別說話，我要吻妳

　　女孩側身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趣地望著梁哲身後的書架。
　　梁哲替女孩倒了壹杯水，在倒水的過程中，梁哲壹直在思考壹個合適的開場白，但不知為何，他的腦子就是轉不動，想了半天也沒理出壹個完整的思緒來。
　　女孩忽然說話了，她的聲音中透著壹絲疲憊：“妳看這麽多的書，有用嗎？”
　　梁哲沒料到女孩會這樣說，他點了點頭道：“通過觀察別人的生命，來體驗自己的。”
　　女孩：“看書的時候，妳能夠靜下心來嗎？”
　　梁哲反問道：“妳靜不下心來？”
　　女孩輕嘆了壹口氣，捋了捋散落的頭發道：“我總是很焦慮，難道妳不焦慮？”
　　梁哲：“我也很焦慮，每個人都很焦慮，因為我們都需要活著，都有欲望，當欲望得不到滿足，意誌又不夠堅定的時候，就會焦慮，其實這是人的壹種自我調節機制，在焦慮狀態下，妳可以選擇做出努力，達成那個欲望，焦慮會減輕很多，或者妳選擇逃避，將焦慮壓抑進潛意識，視而不見，繼續無所作為，但那樣總有壹天，積累的焦慮會如同潮水壹般傾瀉而下，讓妳身心崩潰。”
　　女孩：“可在那種焦慮的狀態下，我很難靜下心來去做某壹件事。”
　　梁哲在記事本上記錄了下來：過度焦慮，註意力無法集中。
　　梁哲：“妳知道是什麽事情讓妳焦慮的嗎？”
　　女孩沈默了片刻之後才道：“我很難與人建立穩定和諧的關系，這讓我沒有安全感……”
　　梁哲：“妳總是壹個人？”
　　女孩：“不，我有男朋友……”
　　女孩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梁哲：“可縱然有了男朋友，妳發現他依舊進入不了妳的內心，或者說，妳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形成安全而穩定的男女關系，對嗎？”
　　女孩微微點了點頭，嘴巴張開之後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
　　沈默了壹會之後，女孩忽然道：“其實壹個人也蠻好的……”
　　這句話梁哲似曾相識，記得幾年前，段鈴兒就曾經跟他這麽說過，那是在他們認識了壹周之後，她對他說的話。
　　當時的梁哲沒有過多的言語，他選擇了走開，在女孩幾步遠的距離，看著女孩，告訴女孩：“有我在，妳也是壹個人。”
　　人格的獨立，思想的獨立，自由和信念。
　　人與人之間建立長久關系的根本，其實是平等。
　　而尊重和體諒，是平等的根基。
　　在男女關系中，也是壹樣。
　　梁哲搖晃了壹下有些微疼的腦袋，在記事本上寫上了兩個字：孤獨。
　　梁哲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孤獨是永恒的，就算是兩個人在壹起，結婚生子，孤獨也會是永恒的，如果不能學會享受孤獨，那麽就是不能與自己共處，壹個不能與自己共處的人，如何與別人建立穩定的關系呢？”
　　女孩擡起頭，望著梁哲那張有些悲傷的臉，她的眼睛眨了壹下，似乎想到了什麽，過了壹會之後，女孩幽幽地道：“從妳站上天臺的那壹刻，我就感覺我們之間會發生壹段故事。”
　　梁哲望著女孩，微微壹笑：“我們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現在是，以後也是。”
　　女孩低下頭去，撫摸了壹下自己的裙子：“那妳說，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這個問題顯然已經不是心理學的問題，而是哲學，或者神學的問題。
　　梁哲忽然想起了樊道明跟自己說的那句話：心理學的終極盡頭是神學。
　　或許，他說得沒錯。
　　梁哲將食指按在鼻翼上，偏過頭去，望向了那個巨大的衣櫃。
　　梁哲輕吸了壹口氣道：“我覺得活著的意義，就是體驗妳所活著的每壹天。”
　　女孩：“如果我的每壹天都是無聊，寂寞，空虛，痛苦的呢？”
　　梁哲：“學會欣賞它們，妳要知道，快樂永遠都是短暫的。”
　　女孩：“可是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梁哲：“那妳有沒有想過，妳想要怎樣的生活？”
　　女孩：“我不知道……”
　　梁哲：“或許妳只是不敢邁出第壹步。”
　　女孩：“什麽第壹步？”
　　梁哲：“走出過去的第壹步。”
　　女孩輕聲笑了起來：“妳是在說我，還是在說妳？”
　　梁哲使勁按著自己的鼻翼：“其實我們都壹樣。”
　　女孩直視著梁哲，她的面孔微微發紅，似乎有些激動：“妳很了解我嗎？！妳知道我過去是怎樣的嗎？！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麽嗎？！”
　　梁哲：“我不知道。”
　　女孩似乎有些生氣地道：“妳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梁哲：“我只知道妳叫火柴女孩。”
　　女孩：“火柴女孩……好吧，妳還挺文藝的……別人都叫我火柴棍……”
　　梁哲：“除了火柴女孩之外，妳還有別的名字嗎？”
　　女孩：“饒允兒……”
　　梁哲：“允兒，很好聽的名字。”
　　女孩盯著梁哲看了壹會，忽然道：“妳那個前女友叫什麽？”
　　梁哲：“她不是我前女友，是我現女友，她叫段鈴兒。”
　　女孩：“妳還挺深情的。”
　　梁哲深吸了壹口氣，將話題重新轉會到允兒身上道：“可以跟我說壹下，妳為什麽喜歡劃火柴嗎？”
　　允兒望了壹眼左手中的火柴盒，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沒事的時候我就想點，或者是有癮了吧。”
　　梁哲在記事本上畫了壹個火柴的圖標，用圓圈圈了起來，然後在後面標註了壹行小字：心理逃避的象征物。
　　梁哲：“記得妳第壹次點燃火柴是在什麽時候嗎？”
　　允兒的頭輕輕擡了起來，望向天花板，過了好壹會之後，她才低聲道：“我不記得第壹次是在什麽時候了，印象中最早的壹次，是在初中的課堂上，冬天，很冷，我掏出火柴點燃了自己的指甲……”
　　梁哲：“那時妳什麽感受？”
　　允兒：“有點興奮，有點激動，也有點害怕，但當火焰在指甲上燃燒起來之後，我忽然發現它真的好美好美，那壹瞬間純粹的美，帶著破壞性的美，讓我永遠都忘不了……”
　　梁哲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從那之後妳就喜歡上了點火柴的感覺？”
　　允兒忽然緊盯著梁哲，有些神秘兮兮地道：“我特別喜歡火柴棍的形狀，妳沒感覺它特別像男人的生殖器嗎？”
　　梁哲輕咳了壹聲，沒有接話，繼續問道：“除了火柴棍的形狀之外，妳還喜歡點火柴的什麽？”
　　允兒沈默了壹會，然後從火柴盒裏拿出壹支火柴，將火柴棍的頭部按在火柴盒的摩擦處。
　　“唰！”地壹聲輕響，火柴燃燒了起來。
　　允兒將燃燒著的火柴豎了起來，眼睛壹眨也不眨地看著火柴棍在火焰的灼燒之下壹點點化為灰燼。
　　允兒的嘴角勾勒出了壹個唯美的弧度，她輕聲道：“我喜歡火柴和火柴盒摩擦發出的聲音，那壹聲脆響，讓我心馳神往。我喜歡火焰在火柴棍的頭部燃燒起來的那壹瞬間，像是壹個新生命蓬勃重生的感覺。我喜歡火焰在火柴棍上緩慢燃燒的狀態，從艷麗的紅，變為淒美的黃，再變為頹廢的黑。”
　　允兒將已經燃燒到盡頭的火柴輕輕拋向了空中，灰燼在天空散開，慢慢散落到地面上。
　　“這是壹支火柴的生命，從劃著，到熄滅，它在短短幾秒鐘之內，照亮了身旁，毀滅了自己，這是它的壹生，短暫，美麗，又脆弱。”
　　梁哲沒有說話，他壹只手按在鼻翼上，靜靜地傾聽著。
　　或許對於允兒來說，她的壹生也只不過是壹支比較長的火柴而已，從下生就開始燃燒，直到她生命的終結，化為灰燼。
　　允兒喝了壹口水，將水杯輕輕放在茶幾上，她的身子靠向沙發，看起來有些疲憊。
　　兩個人就這樣沈默了壹會，允兒忽然道：“其實我用火柴做過很多壞事……”
　　梁哲：“什麽壞事？”
　　允兒望了梁哲壹眼：“我燒過壹個人……”
　　允兒的話音未落，外面忽然傳來了壹陣‘砰砰’的敲門聲。
　　梁哲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子，允兒便率先站了起來。
　　允兒壹邊往外走著，壹邊道：“應該是我男朋友，他等我太久了。”
　　梁哲跟著走了出去。
　　門被打開。
　　讓梁哲感到吃驚的是，門外竟然站著壹個穿著黑色皮衣，留著紅色短發的女孩。
　　紅發女孩的唇上掛著壹個拇指大小的唇釘，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直直地望著梁哲，眼神中帶著無所畏懼的倔強。
　　紅發女孩將視線移到允兒身上，嘴角上揚，輕哼了壹聲，大大咧咧地道：“誰叫妳在這呆這麽久的？”
　　允兒沒有說話，輕輕挽住了紅發女孩的手臂，轉過頭去對梁哲道：“她是我男朋友。”
　　紅發女孩仰了仰下巴，對著梁哲冷哼了壹聲，壹副無所謂的表情。
　　梁哲擠出壹抹苦笑，他不敢看允兒的眼睛，索性轉過頭去，背對著允兒道：“還要繼續嗎？”
　　梁哲等了好久，身後都沒有傳來允兒的回答。
　　梁哲有些奇怪地再次扭過頭去，便看到了紅發女孩正抱著允兒的臉龐在瘋狂地親吻。
　　允兒似乎有些尷尬，她的眼睛望見了梁哲，猛地掙脫開紅發女孩的手，濕潤的嘴巴張開道：“不要……”
　　紅發女孩的嘴角上揚，露出壹抹嘲諷的笑，她瞪著允兒，將食指放在允兒的嘴唇上，輕聲道：“別說話！我要吻妳！”
　　緊接著，紅發女孩猛地將允兒的頭抱住，將自己的臉霸道地貼在了允兒的臉上。
　　兩張濕潤的唇緊緊貼合在壹起。
　　兩個女孩的身體緊緊擁抱在壹起。
　　梁哲走到門旁，將房門輕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