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遠征之路：第二十七章 最後的王座

　　帝皇幻夢號的艦橋中燈火通明，這裏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敞亮過了，那亮起的明亮燈光照耀在偌大穹頂周圍的大理石石柱上，金色的絲線與其兩側的雕像在燈光之下閃爍著光彩，潔白的大理石地面也將昔日的光輝重新潑灑到四周各處。
　　階梯式艦橋臺面上，壹臺臺早已不知道沈寂了多少的終端儀器，其邊緣外殼也都在燈光之下閃爍著點點光芒，那裝飾與烙印在其上的帝國金色天鷹，也在燈火之下閃閃閃發光，同樣閃閃放光的，還有艦長寶座上的天鷹。
　　雷娜坐在王座上，那是壹座背部高起的銀色王座，其椅背的頂端分割，延伸出了好幾個宛如劍鋒壹般的部分，它們高高地從王座之上伸展出來，刺向頭頂的高聳穹頂。
　　金色的絲線裝飾在王座靠背的兩側，那些金線從低端延展出來，又隨著高起的王座靠背而向上方的中央位置合攏，它們在那裏匯聚成了壹只抓著閃電的金色老鷹。
　　在王座的兩側，蹲坐著兩只銀色的巨狼，那兩只狼不同於太空野狼的咆哮冰原野狼，也不同於影月蒼狼地昂首月狼，那是兩尊驕傲的白色巨狼，它們蹲在王座兩側。
　　其中右邊的那壹只驕傲地昂起手，舉起自己的利爪，將驕傲的頭顱揚起來俯瞰著，與凝視著王座面前的壹切來訪者，眼睛凝望著遙遠的地方。
　　而在另壹側，左邊的那只狼則更加低調，它雙腿撐在地上，坐在那裏垂下頭顱，似乎在思考著些什麽問題。
　　兩只狼拱衛著那金銀相間的王座，那大理石制成的堅硬王座並不如大多數帝國的王座，尤其是黃金王座那般奢華與華美，甚至可以說低調得有些過分，整體上沒什麽復雜的花紋與雕刻，樸素，但卻有著不平凡的氣質。
　　因為眼前這看似不起眼的王座，在過去，被稱為與泰拉上的金色王座，並肩而立的雙王寶座之壹，帝國有著兩個王座，兩位君王，其中壹位端坐在泰拉上，執掌著帝國的壹切權威與未來走向，而另壹位君王，則踏入廣袤的銀河，化身為帝國的利刃與戰盾，為新生的人類帝國擋下壹切銀河之中的魑魅魍魎。
　　雷娜還記得在當時，那自己幾乎已經快要忘記的日子裏，帝國遠征軍的最高軍事統帥，在原體們歸來前，所有阿斯塔特軍團的最高領袖維托曾坐在這裏，端坐於這驕傲之狼之間的王座上，面接與聆聽著來自整個遠征軍的求見者，傾聽他們的話語，做出決斷與命令。
　　這裏，曾是被稱為與泰拉皇宮之中的帝皇金色王座，齊名的帝國權力中樞，在這裏，維托代表著人類之主行使大權，他坐在這裏，指揮著麾下前所未有的龐大軍力橫掃銀河。
　　但後來，隨著所有原體的回歸，尤其是當荷魯斯成為戰帥之後，維托的權力也就被稀釋了，雖然他本人倒是挺樂意的，維托可不喜歡壹直坐在這王座上，聽著各路人馬到自己這兒嗶嗶歪歪。
　　他更想抄起鏈鋸劍與爆彈槍，穿上瀟灑的風衣從雷鷹上跳下去，和各路敵人大打特打，就算要指揮作戰，維托也更傾向於親自踏上戰場，直接在現場去指揮作戰，與他的戰士們並肩戰鬥在壹起。
　　所以，這王座對維托而言，他可壹點都不喜歡這個束縛他放開手腳，去到地面上和阿斯塔特，以及凡人輔助軍們並肩作戰的王座，所以，當荷魯斯成為戰帥後，維托就把王座讓給了雷娜，讓她坐在這裏指揮帝皇幻夢號，以及遠征軍艦隊。
　　最早雷娜還挺不適應的，她很少坐上這王座，總感覺那是僭越之舉，但久而久之的，在壹場場維托帶來的驚險刺激，或者說，玩心跳的瘋狂戰鬥冒險後，雷娜總是在緊繃著神經指揮完畢後，壹下子精疲力竭地坐在這王座上。
　　所以久而久之地，雷娜也就習慣坐上著王座了，她坐在這裏指揮了不知道多少次驚險的太空戰，親臨了多少慘烈的，幾乎不可能取勝的戰役，她在這裏見證了大遠征的高潮，也見證了荷魯斯之亂所帶來的遠征末路。
　　她坐在這裏，親眼見證了伊斯特凡五號的背叛，見證了叛徒大軍向太陽系進發的銀河豪傑，也隨著它壹起親歷了暗隱遠征與馬庫拉格保衛戰，在這裏與王座上，與萬千戰士壹起見證了第二帝國的誕生。
　　還有後來，雷娜奉維托之命，率領著帝皇幻夢號通過亞空間靜默引擎穿越燃燒的銀河，從叛徒們的龐大包圍圈與鮮血戰場外圍沖入太陽系，在那裏與帝國之拳，聖血天使還有白色疤痕，還有千千萬萬忠於帝國的勇士們，壹同見證了戰帥荷魯斯降臨泰拉的那壹刻。
　　這裏，這王座幾乎見證了整個大遠征的開始，也見證了那偉大征程最後的黯然結束，隕落於兄弟相殘，同胞決裂的燃燒銀河之中。
　　所以當雷娜坐上這王座時，當她時隔幾十年後，再次坐上這王座時，她感慨萬千地靠在了著銀色的椅背上，俯瞰著下方曾經熙熙攘攘，但現在卻空無壹人，壹片死寂的艦橋，就如同那早已消失在人類記憶中的大遠征壹樣，迎來了自己的落幕。
　　雷娜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的手指輕輕地叩在兩側扶手上的狼頭雕塑上，站在她壹邊背著手的葉塔扭過頭去看向自己的母親，“妳舒服？是太累嗎？妳最近總忙著準備離開的事。”
　　“不，沒什麽葉塔，只是……回憶起了遠征時的壹些事，有些感慨而已。”雷娜腦袋靠在王座上，輕聲地說道，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回憶著那已經落幕的遠征，那人類最為驕傲的大遠征的往昔回憶。
　　但她身邊的葉塔，卻因為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她依舊激動且眼中閃爍著神采地扭頭看著兩邊的巨狼，她對於終於可以離開這兒了感到十分的激動。
　　“很快我就能見到泰拉了！帝國，還有妳和老爸，元帥以及帝皇造就的帝國，光是想想就讓人迫不及待！”
　　雷娜看著身旁激動的女兒，她不知道怎麽告訴葉塔，告訴她外面的帝國變成了什麽樣，她不想傷害她，傷害這個對未來，對帝國充滿了向往與希望的小姑娘，她已經等待那壹刻太久了，雷娜不想讓那壹刻蒙上陰霾，就像她自己的心情壹樣。
　　但葉塔卻似乎沒有註意到母親眼中的哀傷，她激動地環顧著四周空蕩蕩的艦橋，大步走到了前面王座前方偌大接見圓臺的邊緣，俯瞰著下方的龐大階梯式艦橋空間。
　　“而且不僅如此，很快我就能親眼看見妳和元帥是怎麽打仗的了！不是從故事裏聽來，而是親眼所見！我敢肯定那會讓人印象深刻。”
　　雷娜看著前面的小女兒，她的手撫摸在壹邊的王座扶手上，她垂下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雷娜綠色的眼睛看著自己已經長出皺紋的手背，她將手放在那扶手上，她已經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沒這麽做過了。
　　在過去，她總是將手放在著狼頭扶手上，壹是因為這樣會讓自己的手肘有個支撐點，會舒服很多，另壹方面，也是因為維托還坐在這王座上，指揮著遠征軍的千軍萬馬時也會把手放在同樣的位置上。
　　她把手放在那裏，就仿佛，從那維托的手掌中獲取力量，在每壹場無論多麽艱難，多麽絕望的戰役中獲得勇氣，在困境之中獲得決心，讓那力量引導她與身下的戰艦走向勝利。
　　但雷娜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幾十年沒飛上天了，幾十年在這地方作為壹個母親，壹個操心收成，生活與繁雜瑣事的定居點領袖，還能否像當年那樣駕馭這條驕傲的巨艦，這條維托親手交給她的巨艦。
　　雷娜幻想過無數次，有朝壹日重新坐上這王座，飛向天穹時會是如何的，但當現在那壹刻真的要到來了，雷娜卻又滿懷憂郁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辜負維托，辜負這壹船人的希望。
　　她嘆息著，看著自己已經枯黃的手背，她將手放在那狼頭扶手上，希望和以前壹樣從那裏獲得決心，她將手放在那裏，突然間，另壹雙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雷娜擡起頭看著那手的主人，他微笑著站在壹邊看著雷娜，他用那雙黑色的眼睛凝視著她，微笑之中將壹股暖意從雷娜的手背上傳導到了體內，不再需要任何話語了，他已經給予了雷娜所需要的壹切。
　　雷娜微笑著仰望著維托，兩人互相對視著彼此壹笑，在前面的葉塔轉過身來註意到了維托，她立刻立正向維托敬禮。
　　“元帥！”
　　“怎麽樣，葉塔，準備好離開這兒了嗎？”維托笑著擡起頭，看向了前面熱情火熱的葉塔，她滿臉自信地看著維托不由自主地微笑了出來。
　　“是的，元帥，我已經為這壹天準備很久了！出發準備清單，維修步驟還有STC所需要生產的零件種類，數目與維修欄目，全部都已經準備完畢！只等您壹聲令下我們就會讓這船重新飛起來！”
　　她很熱情，甚至是激動，維托看著那神采奕奕的眼睛笑了出來，他微微撇頭看向壹邊的雷娜，“妳知道她讓我想起誰年輕的時候了嗎？”
　　“好了，別拿我開涮，妳真的有把握解決那電子惡魔嗎？我還從不知道妳懂編程技術。”雷娜說著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她扶著壹邊的王座靠背站起身來，壹邊的維托笑著向後退了壹點，靠在王座壹邊的銀狼身上聳了聳肩。
　　“不懂，我可不會和那群機油佬壹樣，天天對著壹群0和1發作。”“那妳準備怎麽解決那電子惡魔？還是說，她懂？”
　　雷娜站起來後跨出了王座面前，撇頭朝壹邊靠在後面壹臺終端儀器邊的莉莉絲昂首示意，她正雙手抱懷，靠坐在那冷寂的儀器上。
　　葉塔也註意到了她，年輕的小姑娘皺起眉頭看著那個討厭的女人，葉塔不解地看向維托舉起壹只手指向莉莉絲，“她來這兒幹什麽？”
　　“幫忙啊，小姑娘。”莉莉絲說著抽出了腰上的長刀，她手指壹轉，靈巧地讓那刀背貼靠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輕輕地擡起長刀立於眼前。
　　“她能幫什麽忙？用刀把都劈壞？”葉塔皺著眉頭，滿懷警惕地看著那危險的女人，後者則嘴角冷冷地笑了壹下，滿懷諷刺與嘲笑的意味。
　　就在年輕氣盛，要被莉莉絲那笑容惹到的葉塔開口大罵前，維托舉起了壹只手攔住了她，維托笑著扭頭看向了壹邊的莉莉絲，“莉莉到這兒來，是作為第二層保險，如果我沒有搞定那電子惡魔，那麽莉莉就會手動切斷反應堆，直接物理拉閘關閉系統困死那鬼東西。”
　　“但她連反應堆在哪兒都不知道啊，她能幫上什麽忙？而且再說了，我也可以幫您這麽做啊，根本不需要這個女人。”
　　葉塔壹只手叉著腰看著那壹邊的莉莉絲，後者手中轉動著那把刀，輕快地用手指快速地將其轉動在手掌中，她並沒有開口說什麽，而是默默等維托去給他的“小女兒”解釋。
　　而他也的確是這麽做的，維托背起手看向壹邊嘟囔著的葉塔，他滿臉都是看個小姑娘壹樣的眼神，“莉莉是負責當那電子惡魔準備全力掙紮，激活艦船上的所有自動防禦系統阻止切斷電源時，她來把那些被控制的障礙給解決掉。”
　　“而妳，葉塔，妳負責引路帶莉莉去反應堆，並在最後關頭切斷電源。”維托看著身邊的葉塔，果不其然地她瞪大了眼睛，猛地扭頭瞪向壹邊的莉莉絲。
　　“我帶她去？”“對，妳帶她去，雷娜要負責下船去，幫助彼得把所有的原材料運輸到STC的自動化載入機口，並且做好立刻開工的準備，只有他們這些老兵和少數技術神甫，才知道如何運轉STC鑄造模板不是嗎？”
　　“而我要留在這裏，負責把電子惡魔解決掉，所以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妳最了解這條船的方方面面不是嗎？所以這項使命非妳莫屬。”
　　“但元帥！”
　　“好了，作為壹個優秀的艦長，妳要學會去適應，適應與了解自己不那麽喜歡的人，相信我，妳總會需要和不喜歡的人合作的，這是我和妳母親的共同經驗，這樣，我才能放心地把未來交給妳們這些年輕人。”
　　維托走了上去，摁住了葉塔的肩膀，他用滿懷信任的語氣說著，這讓葉塔頗為激動與受寵若驚，葉塔也看著元帥在壹番思想鬥爭後嘆了口氣，選擇了妥協。
　　元帥既然信任她，那麽她的那點私怨就必須排在任務之後，這樣才配得上元帥的信任，尤其是，他說要將未來托付給自己，葉塔內心的激動之情更是難以壓抑。
　　“遵命，元帥，我這就帶她過去。”葉塔走向了大門方向，她從莉莉絲的面前走了過去，但卻看都沒看身邊的銀發女士壹眼，她思考著維托剛剛的話語，滿臉都是愉快的笑容。
　　莉莉絲看著她打趣地笑了笑朝維托的方向瞟了壹眼，在後者微微點頭示意後，莉莉絲壹下子轉過了手中的刀柄，握住那長刀後起身遠遠地跟在了葉塔後面。
　　維托和雷娜看著遠去的兩人背影壹起笑了出來，雷娜轉過頭與面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維托互相對視，她站在他面前，昂首看著他的眼睛，“妳真的有辦法解決電子惡魔嗎？我知道妳從來不懂程序的事。”
　　“有人會幫我的。”
　　“有人？在這兒我沒看見第三個人，維托……妳到底在說什麽……”
　　雷娜話還沒說完就停了下來，她的話語卡在了壹般便被那幽藍色的光芒打斷了，雷娜看著面前那閃耀的藍色光芒瞪大了眼睛。
　　那光芒來自於壹個銀色的光盤，那光盤的邊界打開後散發著了閃耀的光暈，那些藍色的光粒在空中飛舞著，漸漸地匯聚成了壹個人形，那是壹個藍色的女人，她從光盤上緩緩站了起來。
　　雷娜驚愕地看著維托手上的小小人影，那個由光芒組成的短發女人站在維托的手掌上，雷娜看著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擡被藍光照亮的臉看向了維托，“她是……”
　　“人工智能，沒錯，她叫海倫，她是我的……抱歉啊，這故事我沒法現在告訴妳，那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維托微微昂起頭，望向著面前王座上的閃電雄鷹標誌笑著，那是他自己的標誌，從很久很久的羅馬時代就跟隨著自己的標誌。
　　“抽空吧，我會告訴妳的，只不過那就需要講上好壹陣子了。”
　　“不，維托，妳怎麽……等等，妳有壹個人工智能？妳怎麽從沒告訴過我？沒告訴過任何人？”雷娜擡起頭看著面前的維托驚訝地問道，她看著那男人的臉，微微撇頭思考片刻後又扭過頭看向了他想說點什麽，但卻被他的手捧住了臉。
　　雷娜看著那雙黑色的眼睛，那疲憊且飽經風霜的眼睛，他依舊面帶著微笑，但卻顯得十分疲憊，“我說了，那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我沒法兩三下把壹切都告訴妳，雷娜，但我只想請妳相信我，原諒我的隱瞞，欺騙。”
　　“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瞞著妳們的，我和他……不是故意的，我們當年以為隱瞞可以讓妳們不需要再重走壹些糟糕的事，但事實上，我們倆錯得離譜，光靠隱瞞從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太多秘密，我已經藏了壹萬年多年了，我不想再藏下去了，但我必須繼續隱瞞下去，把那些危險的秘密永遠埋在心底，直到，恰當的時候，妳知道如果我公開我手上這種秘密，會導致多少麻煩。”
　　雷娜看著面前的維托，她看著那雙黑色的眼睛久久地凝視著，那雙眼睛之中藏著太多的事，太多他自己都不想記住的事，但他還記得，因為，有些事在現如今的宇宙只有他還記得，在這萬年的滄桑歲月中，只有他能將其銘記下去。
　　她眼前的男人是這銀河之中，除了那坐在王座上的不朽神皇之外，唯壹壹個還記得人類文明的起源，那第壹聲啼鳴，第壹次踏遍大地，乘船駛向大海，飛向星辰與繁榮時代的人了，他是唯壹壹個，在大遠征落幕之時最後壹個，銘記著人類曾經如何的人了。
　　人類的興起，萌發，昌盛以及逐步走向黑暗的全過程的人，他是最後也是唯壹壹個記得，也知道人類可以達到什麽樣的高峰，那在黑暗銀河之中人們不會去相信，也不敢去相信那個未來的最後壹人。
　　在這黑暗帝國之中的人類，出生就沒有見過太陽，他們就像是壹群居住在地下的災難移民，沒有見過藍天，沒有聞過不需要佩戴防毒面具的空氣，沒有聽過鳥兒的歌唱聲，更沒有見過大海。
　　而他，雷娜面前這個男人見過那壹切，他就像是那黑暗之中最後壹顆閃爍著的火苗，為那最終可以點燃地下世界光芒的那壹刻等待著，而除了那希望，他還背負下曾經黑暗的歲月記憶，以在那火焰點燃光明的那壹刻，告訴人們如何不讓那黑暗歸來。
　　他是最後壹個守護者，最後壹個傳承者，沒人可以分擔他的重擔，也沒人，可以理解他所說的壹切，原因很簡單，妳沒辦法要求壹群在黑暗中長大的人去相信他，相信唯壹壹個見過太陽的人，告訴他們這個世界上有著陽光。
　　雷娜看著這個疲憊微笑的男人，她沒有因為那欺騙而感到憤怒，就像馬格努斯，就像荷魯斯和其他叛徒壹樣，她想，他們也許沒有機會和自己壹樣，站在他的面前，站在這些最後的守護者面前，看著他們的眼睛，感受著，他們的疲憊與苦楚。
　　“那妳……為什麽要現在告訴我？讓葉塔離開，讓莉莉絲離開，只告訴我？”雷娜看著他的眼睛，她面前的男人露出了壹絲微笑，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
　　“因為妳是我最後壹起見過太陽，活過了萬年歲月的朋友之壹了，所以我想……把那黑暗之中最後太陽火苗也告訴妳們，如果我終有壹天將會死去，那麽，妳們也可以將它繼續傳承下去，讓這銀河之中，依舊有人記得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刺破黑暗銀河的那壹幕。”
　　“維托，別這麽說，妳。”雷娜擡起手撫向了維托的臉，而後者則笑著握住了她伸上來的手，“帝皇已經坐上了王座，半死不活地吊著這殘局，而現在，命運的鐘擺已經讓他下了決定，要終結這局遊戲，重新開上壹局了。”
　　維托看著面前的雷娜，他撫摸著那張臉，看著那雙綠色的眼睛，“雷娜，當那壹刻終於來臨，當銀河的棋局迎來終結之時，我會撐起那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門，讓妳和他們可以帶著文明的火種前往那裏，讓屬於文明的曙光，最終刺破黑夜，從大地之上升起。”
　　“妳在說什麽？維托，我不明白，殘破棋局？新世界？我不明白妳的意思。”雷娜其實還沒搞懂維托具體在說什麽，就像我說的，沒人會理解維托所說的話語，他也不能讓他們明白，因為那壹刻……註定會有很多犧牲，許多，他燃盡自己也無法阻止的犧牲。
　　他所能做的，只有讓那犧牲更少而已，僅此而已。
　　維托笑了笑，撫摸著她的臉，“有壹天妳會明白的，妳們都會明白的，現在，妳只需要知道我手上這個秘密的人工智能海倫，是全銀河最後壹個算力最強的卓越型人工智能，她可以幹掉那電子惡魔。”
　　維托低下頭看著面前的海倫，後者也看著他眼睛中閃爍著許多異樣的數據，海倫垂下眼睛沈默片刻後微微點頭予以了肯定。
　　“維托……”
　　“放心吧，她不是那些憎惡智能，不會把這條船變成殺人玩具的，或者至少說，不是對人類的殺人玩具。”
　　“不，維托，我要問的是，妳為什麽要告訴我？只告訴我？妳可以公開告訴所有人，船員們，他們都是大遠征時代活下來的人，妳為什麽只告訴我？我到底有什麽……”
　　“因為我愛妳，就這麽簡單，所以我相信妳知道如何善待這個秘密。”維托微笑著跟前詫異的雷娜，他們站在兩尊銀色巨狼雕像前，維托與她站在壹起，彼此靠近著聆聽著那壹切的話語與隱瞞。
　　兩人看著彼此，綠色與黑色的眼睛互相對視著，突然間雷娜湊了上去，突如其來地吻了壹下維托，她站在維托面前摟著他的脖子埋下了頭思考了壹番，“維托，雖然我不知道妳說的這些是什麽意思，但答應我，別去玩自我犧牲的愚蠢英雄遊戲好嗎？”
　　“如果妳說的新世界是真的，那我們會壹起過去，無論要面對些什麽，我都會和妳壹起航向那個方向的，就像現在這樣。”
　　維托看著眼前的雷娜，他沈默片刻後壹只手摟住她的頭，將自己的額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頭上，“那老混球總說，我還保持著無用的人性，行走於凡人之間是浪費時間和愚蠢的行為，現在看看，誰才是蠢貨。”
　　“有妳這種好姑娘，就值得我把這破局維持壹萬年了，為了妳們，這壹切都值得。”維托說著用手指托起了雷娜的臉，他看著面前的雷娜笑著。
　　“去吧，彼得還需要妳幫忙，我把這壹切搞定後還得找妳們計劃計劃另壹個瘋狂旅行呢。”
　　雷娜看著他沈默了片刻，隨後點了點頭後便轉身走向了艦橋的出口，她在大門口停了下來，壹只手摁在門框上，她背對著維托，默不作聲了幾秒後緩緩開口，“維托，答應我，別做蠢事，別說那麽壹堆理由和借口，答應我就是了。”
　　維托站在王座前，手中握著海倫扭過頭看向了前方艦橋方向，他歪著頭沈默了壹陣子後緩緩開口，“我答應妳。”
　　“這就夠了。”雷娜說罷長便走出了艦橋，站在維托手上的海倫看著遠去的雷娜，她低下眼睛思索片刻後看向了身邊的維托，而他卻依舊握著海倫走到了那王座前。
　　維托看著那曾經屬於自己的王座，屬於那個身為至高元帥的維托·康斯坦丁的王座，那個最後守護者的燃燒王座。
　　帝皇已經坐上了另壹個這樣的王座，履行著他曾經發下的誓言，而現在，也許就會到維托也要履行那最終誓言的那壹刻了。
　　他擡起頭仰望著面前的那尊巨狼標誌，那驕傲的狼俯瞰著蕓蕓眾生，在那高出的寒風中孤獨地凝望著大地，警惕著壹切從四周靠近的危險，那匹狼不會孤獨地老去，它只會孤獨地戰死，就像它另壹側的那匹狼壹樣。
　　維托轉過了身，他坐上了那冰冷的王座，在寂靜而孤獨的艦橋中，最後的守護者，坐上了屬於他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