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心無處安放

　　坐在貴賓樓的陽臺上，看著瓜洲渡口的江景，塗山貍感慨萬千地嘆了口氣：“這錦繡江山看了幾千年，本該看得很膩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有看壹眼少壹眼的感覺。”
　　“宗主，妳馬上就要煉化成人，告別以前孤單的日子，心情變化之下，看到的景物自然也有了新的感觸。”藥師柔聲說。
　　“其實，這瓜洲的江景也是幾十年壹變，妳可知千年之前，這裏可沒有瓜洲古渡，而是壹片汪洋。揚州就是長江河口的頂點。就算是幾十年前，這裏也是壹片開闊水域，聽說過廣陵潮嗎？”塗山貍笑著問。
　　“聽過李白寫的詩。我來揚都市，送客回輕舠。因誇楚太子，便睹廣陵潮。”藥師輕聲說。
　　“現在可沒廣陵潮了，千百年來沙洲並岸，河口東移，江景變幻，如今這瓜州古渡的水景，便如千年前的河口，必將消失於沙洲形成的大陸之中。”塗山貍略帶惆悵地說，“幾十年前，揚州還能看到大食國的千料之船隨著海潮開入揚州，如今這些昔年的盛景都已經煙消雲散。”
　　“貍姨……”“宗主……”藥師和夜蘿婷悄悄互望壹眼，都感到塗山貍的話充滿了不安的暗示。難道她對於煉化壹事有不祥的預感。
　　“宗主，雷長夜雖然市儈氣重了壹些，但是本領委實高強，識見超凡，他既然找到了天狐進化之路，想來是錯不了的，妳真的不用擔心。”夜蘿婷連忙說。
　　“蘿婷所言甚是。貍姨，我打聽過了，雷長夜的靈寵虺嬌就是從虺與陵魚的變種逐步進化到如今的模樣。這說明在靈寵的進化上，雷長夜有豐富的經驗。而宗主雖然是九尾天狐之身，但是已經能夠轉化為人形，可以說是半個人類。按理說，進化上更具有優勢，這壹次煉化，我很有信心。”藥師也說。
　　“我對他也是很有信心。可惜，我對妳們沒信心。”塗山貍嘆了口氣。
　　“嗯？”夜蘿婷和藥師都楞了。
　　“我看妳們兩個對雷長夜都有點愛答不理啊。”塗山貍抱臂在胸。
　　“雷長夜雖然和我們妖神宗沒有什麽直接的交手，但是他撬了我們墻角，搶了幾乎所有精英弟子為他效力。我們不知不覺間被他利用了很多次，我和蘿婷心裏多少總有些想法的。”藥師忍不住解釋，“而且，我的忠心永遠在貍姨身上。”
　　“唉，小藥啊，難道到現在妳還沒有察覺，妳我之間早已經緣盡。我放下了建立妖國之心，妳也不需要再輔佐我來與天地為敵。這對妳我，都是大好事。我是看開了。可是妳還沒有放下。”塗山貍語重心長地說。
　　“貍姨，我……”藥師感傷地望著塗山貍。他的確還沒有從塗山貍的壹世孤臣身份中轉換出來。妖神宗散了，塗山貍也要變成人類。她以後成了千萬人中的壹員，再也沒有了與他不變的羈絆。他的心也因此漂泊不定，無處安放。
　　“妳應該學學韓清夫、李白，自由來去，揮灑如意。”塗山貍嘆息著搖頭。
　　“李白？妳從沒說過！”藥師和夜蘿婷震驚地齊聲叫了出來。
　　“因為這事兒說出來，主角就不是我，成李白了，不是嗎？”塗山貍斜眼看著他們，“最重要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不要以為見到我就是壹生壹世。我活了幾千年，沒人能和我壹生壹世。”
　　藥師和夜蘿婷都低下頭來。塗山貍這是要解開和他們的羈絆，給他們徹底的自由。
　　“我不是傻子，早已經看出來了。雷長夜想要的不是我，而是妳們。什麽打工，什麽還債，都是留妳們在身邊的手段。他花了這百萬貫的資財，想要換兩個打工仔嗎？他想要換的是無雙國士和他的家人。”塗山貍嘆息著說。
　　“……”藥師沈默不語。夜蘿婷看了看他，忍住笑開口道：“宗主放心，我已經歸心雷長夜，以後就跟著他做事了。妳不用擔心我。”
　　藥師斜眼瞥了瞥夜蘿婷，又看了看殷切地看著他的塗山貍，哪還不明白塗山貍的套路。如果藥師真的歸心雷長夜，她還需要還什麽債，雷長夜會把她當成姑奶奶供著，直接終生貴賓會員走起。
　　但是現在藥師的心還在漂泊不定，總不能捏著鼻子違心效忠吧，這也不是無雙國士的範兒啊。
　　“哎！氣死我了！算了算了，妳就好好在船上打工吧。打壹百年，幫我還錢。”塗山貍看著藥師半死不活的樣子，氣得抓頭。
　　“貍姨，妳為什麽選擇那個小女孩的樣子做妳的人形？”藥師忽然問。
　　“因為頭發啊。姜紅色的頭發，和我的毛色相似，親切壹些。”塗山貍理所當然地說。
　　“貍姨對自己的皮毛尚且如此難以割舍，要我割舍幾十年與貍姨的羈絆，實在強人所難。”藥師低聲道。
　　“在這兒等我吶！由得妳吧。”塗山貍翻起了白眼，心裏暗暗惋惜。其實她非常希望藥師能夠認壹個明主，有個遠大前程，跟著自己的這些年，其實是埋沒他了。
　　當天晚上，花蘿茵和夜蘿婷合力把已經被毒得昏厥過去的塗山貍擡到了雷長夜所在的船宮之中，在這裏雷長夜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巫核，芥子袋裏的魂核也全部就位，就等著塗山貍到場。
　　等到花蘿茵和夜蘿婷走了之後，雷長夜立刻讓芥子袋壹口吞了塗山貍，啟動了芥子袋內的神識和靈智，開始共同煉制九尾天狐。
　　這個煉制過程將會十分漫長，足足要耗去三個月的時間。塗山貍在煉制完成之後，會徹底變成壹個人類小女孩的軀體，但是卻能擁有她現在全部的功力。
　　她將成為壹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奇特程度已經超過黃鶴小童，直追吳道子。
　　對塗山貍的煉制也會給他提供壹些非常寶貴的煉妖經驗，他壹直在想，如果九尾天狐和黃鶴都能夠煉制成人，那麽他的女兒虺嬌能不能也煉成人類呢？畢竟，成人是進化的必經之路。
　　不過現在虺嬌做靈寵正做得津津有味，還沒有出現任何想要成人的煩惱。塗山貍也是經歷了幾千年的磨難才終於選擇了進化。現在強行讓虺嬌進化成人，反而不美。
　　雖然說，幫助塗山貍成人，只是為了招攬藥師作為小弟。但是，花了如此“大”的代價把她煉出來，總得讓她幹點什麽。
　　現在塗山貍被雷公戲整得五迷三道，正是好好利用她八品巔峰實力為自己辦事的好時機。雷長夜心裏開始為塗山貍安排了起來。總得幫人家把貴賓會員的錢湊出來吧。雷長夜對於自己的客戶還是很關心的。
　　塗山貍被煉制的日子裏，夜蘿婷被雷長夜找去開始正式成為安排局客卿，並著手管束妖神宗弟子們。妖神宗弟子的好日子結束了。雷長夜把他們全都安插進了魚玄機主持的安排局，分到安排局的情報處麾下。
　　夜蘿婷作為安排局客卿，暫代情報處處長壹職，幫助魚玄機整理各地傳來的江湖消息。同時，安排局仍然在不停處理著假冒毒手蛇心之名而犯的江湖大案。夜蘿婷作為毒手蛇心本人，也成了緝捕司的顧問，幫助白魁和揚州八鎖分析案件中使用的毒藥。
　　剛開始妖神宗弟子們對於離開飛魚大娘船還依依不舍，幸好入畫匣在離開了飛魚大娘船還能使，這讓他們稍微心理平衡了壹點。
　　夜蘿婷忙碌起來之後，藥師更顯得無事可做，無人可聊。在經過壹段時間的迷惘和仿徨之後，他終於還是沒有抵禦住雷公戲的誘惑，進入了雷公峽谷，開始了他的排位之旅。
　　在藥師沈迷遊戲的時候，壹件大事正靜悄悄地在揚州進行。
　　那就是汪芒和雷長夜合力建造的絞吸清淤準法寶在瓜州渡以東的江北終於成功建好。
　　這座絞吸清淤準法寶長足足數裏，外觀看起來像是壹條由獸皮縫合而成的巨蟒。這條巨蟒被數十艘下了錨的浮船托起，巨蟒之頭鉆入長江江心的淤塞三角洲中央，巨蟒之尾則遠遠伸入揚州以東的壹座圍起來的堤壩之內。
　　這座堤壩是巴蜀工匠根據雷長夜的圖紙搭建起來的，堤壩圍攏的地方，就是未來的新壩以北的區域。
　　根據雷長夜的設計，等到淤塞三角洲的江泥都堆到圍堤之內，在加以夯實，足以開出幾千傾的土地，為他將來的娛樂城提供廣闊的建築空間。
　　但是，這壹切的前提，就是他和汪芒傾力打造的絞吸清淤準法寶能夠按照計劃發揮功效。
　　在準法寶開動的那壹天，整個揚州萬人空巷，所有好奇的百姓早早就聚集在江北的岸邊，興致勃勃地看著匠造坊弟子們在汪芒帶領下做最後壹遍各處鏈接的檢查和確認。
　　這壹天雷長夜駕駛著飛魚大娘船來到準法寶的附近，以供船上遊玩的貴賓們可以近距離觀看到這壹改天換地的驚人壯舉。
　　無數達官貴人選擇在這壹天付費上船，就為了在上層甲板近距離觀看雷長夜準法寶的首秀，看看武盟的盟主到底想要幹些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
　　很多在雷公戲裏打生打死的大玩家們這壹天也不玩了，退出遊戲跑上上層甲板，看看雷長夜又要玩什麽新花樣。
　　藥師對於這壹切本來並不關心，但是這壹天雷公戲裏居然人煙稀少，半天排不到人。這讓他略感意外，也生出了好奇心。
　　他很想看看能把這群遊戲成癮的人拉出遊戲的，到底是什麽新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