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九章 道理我都懂得

　　汪直聽著方別的話，壹時間不能言語。
　　因為方別的話意思太過於簡單明了，以至於根本就不會錯判。
　　“妳現在才對我說這些，難道不是有些太晚了嗎？”汪直慢悠悠說道。
　　“在那之前，我也沒有必要對您說這些。”方別嘆了口氣：“您說不是嗎？”
　　如果不是汪直主動將局勢推進到了這個地步，方別也不會以這種刺殺的姿態來到汪直的面前，進行這番談話。
　　“也是。”汪直點了點頭：“妳說得對，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無論我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既然我是第壹個選擇這樣做的人，那麽所前進的每壹步都舉步維艱。”
　　“可是即使這樣，您也沒有辦法放手不是嗎？”方別說道。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走到如今的這個地步並不是我壹個人的選擇，而是我手下的弟兄共同的選擇，當然，如果最終我汪直兵敗身死，他們大可作鳥獸散，順便把我當做首惡來替罪投降。”汪直慢悠悠說道。
　　兩個人直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壹觸即發的戰鬥意願。
　　不過兩個人討論的話題，總體來說是相當悲觀的。
　　“所以我總歸還是要試壹試的。”汪直繼續說道：“如果今天我能夠活下來，那麽我至少還能夠再嘗試壹下是否能夠創造屬於我的奇跡。”
　　“妳說的這些我都懂。”
　　“但是懂得這些，也未必就這樣放棄。”
　　汪直的話壹直溫文爾雅，條理清晰。
　　他始終不像是壹個窮兇極惡的海上強盜，哪怕說他已經是最大的那個海上強盜。
　　他是做生意出身，然後壹步步走上了海賊的道路，從來沒有自己沖鋒陷陣，跳幫殺敵，他只是壹直在收復可靠的手下，擴大自己的經營範圍，和地方豪強搞好關系，合縱連橫最終成了如今的身份與地位。
　　汪直如今已經不是什麽壹腔熱血書生意氣的少年。
　　他已經年近花甲，在平常人已經是理應頤養天年的年紀，他卻非要老夫聊發少年狂，在如此當口來上這麽壹出。
　　這當然不是什麽少年狂，是深謀遠慮謀定後動的決議。
　　無論方別有什麽三寸不爛之舌，也沒有辦法壹席話把汪直說的拱手來降。
　　“我不想死。”汪直繼續說道。
　　方別笑了笑：“活著是壹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啊，我也不想死。”
　　“但是生死之爭，兩個人始終還是要死壹個的，除非……”汪直看著方別，緩緩說道。
　　“除非我被您給收買了。”方別笑著說道。
　　汪直點了點頭：“開個價錢吧，我感覺小兄弟妳是個人物，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手下謀個壹官半職，如果不樂意的話，金銀珠寶，世間珍奇，我都可以給妳搞來。”
　　“可以說，蜂巢能給妳的，我可以給出妳十倍的報價。”
　　汪直說的胸有成竹。
　　他是壹個生意人，生意人的屬性要大於他海賊王的屬性，此刻他認真和方別討價還價自己性命的價錢，同樣壹點都不打含糊。
　　“我知道汪老板是壹個好說話的人。”方別嘆了口氣：“如果是平常時候，我也很樂意聽聽汪老板的報價。”
　　“只是這壹次不行。”
　　汪直看著方別，稍微有點意外：“為什麽不行？”
　　方別沒有回答。
　　汪直笑了笑：“是因為壹個人嗎？”
　　“是的。”方別點頭說道。
　　“那麽我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汪直伸手：“請吧。”
　　請，就是請動手的意思。
　　蜂巢給出的所有條件，汪直都可以在原價上提高十倍給方別，這也是汪直幾乎不會遭遇任何刺殺的原因。
　　因為他是真的富可敵國。
　　但是再如何富可敵國，這個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那麽同樣也就沒有兩個相同的人。
　　汪直如今年近花甲，身份閱歷都要比方別高出許多，他也清楚的知道，只有涉及到人的時候，才是自己的敵國之富都沒有辦法解決。
　　既然這樣，就只能分出生死。
　　方別點頭，然後擡手。
　　壹聲巨響轟然而起。
　　煙塵飛揚。
　　少年擡起手，衣袖中便有壹個黑洞洞的槍口。
　　或者說槍口並不準確。
　　他的衣袖中藏著壹門小小的炮。
　　此時炮響。
　　鐵丸如同從方別手臂中飛出。
　　這個距離實在太近了。
　　近到汪直幾乎沒有辦法躲閃。
　　更重要的是，就算窮盡汪直的想象，他也沒有想到，蜂巢派來殺自己的刺客，竟然會選擇擡手就用炮轟。
　　老實說如果是幾百年之後，用熱兵器殺人才是真正的王道，方別也可以說代表著先進生產力的發展方向。
　　但是此時此刻，汪直真的沒有想到，以為方別最多擡手壹記劈空掌力，但是來的卻是壹記炮轟。
　　鐵丸飛來，避無可避，只有擡手格擋。
　　汪直雙手交疊前伸，真氣匯聚於雙掌之上，說時遲，那時快，鐵丸已經來到了汪直的手掌之上，勁力奇大無比，仿佛力超千鈞，汪直連退數步，在地面上留下數個鮮明的腳印才堪堪站住，卻沒有想到手中的鐵丸已然從中爆開！
　　竟然是開花彈。
　　汪直借著勁力向後試圖撞破身後的墻壁，但是方別在開炮之後的那壹瞬間也沒有閑著，手腕壹翻，壹柄修長的黑色劍器已經握在手中，向著汪直飛速掠去。
　　落水狗，永遠是痛打的好。
　　少年壹劍斬出。
　　遇硬物。
　　劈之不下。
　　遠遠彈開。
　　方別微微喘息，看著前方。
　　硝煙彌漫。
　　硝煙中，傳來了汪直的聲音：“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老夫今天差點就交待在這裏。”
　　這樣說著，汪直緩緩從硝煙中走出。
　　衣衫淩亂破爛，原本雲淡風輕的儒士形象如今已經淡然無存，頭上臉上都是硝煙的焦黑痕跡，雙手向下滴瀝著鮮血。
　　顯然徒手接炮彈對汪直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但是能夠徒手接炮彈而不死，眼前的這個男人確實要比方別當初估計的還要強。
　　而方別所看的是汪直的手臂。
　　他剛才砍到了很硬的東西。
　　卻並不是骨頭。
　　汪直的手臂上，是兩件淡金色的臂鎧，方才汪直就是用這件臂鎧，擋住了方別的攻擊。
　　“厲害。”方別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