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3章 大順余部

　　當年大順朝大勢已去，李自成被阿濟格和吳三桂從陜西壹路追到長江邊上，惶惶如喪家之犬。
　　大順朝的數以千計的文武大臣逃的逃，散的散，連最受李自成倚重的丞相牛金星，也悄悄棄李自成而去。
　　當時文官方面，還堅持追隨在李自成身邊的，只有顧君恩、喻上猷等少數幾人，直到李自成死後，顧君恩等人才隨窮途末路的大順軍殘部接受秦牧的“招撫”。
　　在打江山的時候，以軍事為重，顧君恩被秦牧委以兵部左侍郎壹職，每次禦駕親征，顧君恩總是跟隨左右，由此可見，秦牧對他的倚重。
　　然此壹時，彼壹時。
　　當年朱元璋對胡維庸、李善長、藍玉等人不倚重嗎？結果怎麽樣？胡藍案、空印案、郭桓案，壹個接著壹個，被誅連者多達二三十萬人，弄得玄武湖邊至今天陰下雨還鬼哭啾啾的。
　　李自成無子，李過本是李自成侄子，後過寄到李自成名下。理論上如果大順朝能延續下來，李自成的皇位最大的可能是傳給李過。
　　正因為李過的特殊身份，加上當初轉投秦牧時有些拖泥帶水，顯得心不甘情不願。秦牧本就對他懷有很大的戒心。
　　這次太子秦業遇刺，事涉李過，天子震怒，會不會因此牽涉所有大順軍余部，誰也不知道。
　　包括顧君恩在內，對事態也充滿了憂慮。門外傳來圍府的軍令之後，他的夫人吳氏嚇得癱軟在地。
　　顧君恩心中也是壹片悲涼，如果連自己也不能幸免，那麽整個大順朝余部，這次恐怕沒有壹個能僥幸逃過此劫了。那將是數以萬計的人頭滾滾落地啊。
　　“來人，扶夫人回房裏歇著！”顧君恩對驚慌失措的丫環吩咐了壹聲，然後大步向正堂走去，安坐主位之上。
　　要來的，終究躲不過，這壹點顧君恩非常清楚。他是兵部左侍郎，大秦軍隊所有體制的設定他幾乎都有參與。
　　當年投過來的大順軍雖然多達二十多萬人，但經過壹次次地整編換將，加上現在實行的更戍法，當年的二十多萬大順軍，早已經被打散，再經軍中僉事軍反復洗腦，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大順軍部屬？
　　加上天下戰亂多年，人心思定，大秦定鼎之後，皇帝施行壹系列仁政，百姓才剛剛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李過就算能招領起壹些大順軍舊部，又能怎麽樣？
　　關鍵的壹點是，皇帝真的身患隱癥了嗎？
　　回想秦牧在華蓋殿壹邊擦拭寶劍，壹邊說的那番話，就算秦牧真的染病那又怎麽樣，只要他沒死，死的就必然是別人。
　　顧君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高坐堂上可謂是靜待引頸就戮。
　　這時看門的家丁跌跌撞撞地奔進來，大喊道：“老爺，太好子，太好了，官兵圍的不是咱們家，圍的是對面鄂國公府……”
　　顧君恩聞之，暗松了壹口氣，他稍作猶豫，便大聲下令道：“把大門打開！”
　　“老爺，這……”
　　顧君恩冷哼壹聲，家丁不敢多言，連忙出去開門。顧君恩隨後跟著來到大門口，但見門外風雨如晦，大隊黑衣玄甲的秦軍士兵把對面的鄂國公府圍得水泄不通。鄂國公府的大門洞開，大批的家丁仆役被押出來，哭聲壹片。
　　永嘉侯李辰披著蓑衣駐馬府門前，臉上神情堅冷如鐵。此時但見壹個百總拖著壹個人從鄂國公府出來，對李辰大聲稟報：“將軍，不好了，這個李過是假的，是別人假扮的。”
　　“繼續搜，把府邸搜個遍！”李辰臉色壹緊，雙目如刀望向旁邊的夜不收百戶程興。
　　程興顧不得多說，縱身下馬沖過去拎住那假扮李過的人。此人身上還穿著李過的衣服，臉上經過化妝，只有湊近仔細辨認，才能看出真假。
　　程興將那人壹把扔在街邊的積水裏，心中壹片冷嗖嗖的，完了，完了。他負責監視鄂國公李過，現在人跑了，他竟然不知道。別的不說，都指揮使黃連山不剝了他的皮才怪。
　　三天，黃連山也只有三天時間，三天查不清事情真相，黃連山自己都得提頭去見皇帝，這個時候……
　　作為夜不收百戶，他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假貨肯定不知道李過的真實去向，但他還是忍不住對倒在積水裏的假李過拳打腳踢：“說，李過去哪裏了，敢欺瞞半句，要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快說！”
　　侍郎府這邊，顧君恩聽到了李辰等人的對話，壹顆心頓時又揪緊了。李過若是束手就擒，或許自己這些大順軍舊部還能有壹絲生機。李過這壹逃，天子肯定會對所有的大順軍舊部下手，不管是哪個皇帝，大概都會這麽做。
　　此時大街上又傳來壹陣急促的馬蹄聲，壹隊騎兵從迷濛的雨幕中沖出，飛馳而來：“報！李將軍，梁濤不見了。我們搜騙了梁濤府上，也沒有找到人，將軍，怎麽辦？”
　　顧君恩越聽越心驚，正準備主動走過去，旁邊的大街上又有騎兵沖來。雨霧蒙蒙，等這隊騎兵沖近，才看清來者是夜不收都指揮使黃連山以及十多名黑衣騎。
　　“李將軍不必搜了，我已經查到確切消息，李過與梁濤昨夜已經喬裝打扮過江而去。我已派黑衣騎追緝，不過還需李將軍派些騎兵相助。”
　　李辰見他急得跟熱禍上的螞蟻似的，也沒有多說，當即對手下的營指揮使宋平說道：“宋平，妳立即帶上妳的人馬，跟黃指揮使的人過江追擊，快去！”
　　“喏！”
　　“多謝李將軍。”黃連山在馬上抱拳施了壹禮，然後對身邊的黑衣騎小聲吩咐起來。
　　轉瞬之間，宋平的騎兵便跟著幾個夜不收的黑衣騎向西側的三山門狂奔而去，戰馬嘶嘶，蹄聲如雷。
　　顧君恩沒有再拖延，撐著壹把傘走入雨中，街上的秦軍士兵齊刷刷地望向他，永嘉侯李辰和黃連山也向他望來，神情復雜。
　　顧君恩走到李辰馬前，平靜地說道：“李將軍，有妳與衛國公率軍入城，城中的大規模戰鬥大概不會發生了。不過本官要提醒李將軍壹句，入夜後小心有人作亂，比如以小股人馬襲擊壹些重要目標制造混亂。”
　　“多謝顧大人提醒。”
　　顧君恩見李辰對他還算客氣，懷著壹線希望說道：“李將軍，本官想前往皇宮覲見陛下，李將軍可否讓開壹條道？”
　　“顧大人，我奉勸您壹句，您現在最好暫時留在家中，哪兒也別去，包括府上的任何人。”
　　顧君恩望了那些在雨中哭成壹片的李家人壹眼，不再說話，向李辰拱了拱手，便退回自家府裏。
　　黃連山望著他的背影，對李辰說道：“目前暫沒有線索證明顧侍郎牽扯其中，但李將軍盯緊些總沒錯，下官還有要事在身，告辭了。”
　　黃連山說完，打馬急奔而去，看那方向，大概是回夜不收衙門。
　　李辰望著對面的顧府，神情也很復雜。皇帝雖然沒有下旨立即捉拿顧君恩，但他文韜武略過人，壹旦真跟著李過造反，必成大害。
　　李辰先派人守住顧府前後各門，然後帶著壹支親兵，向皇宮急奔而去。陰晦的風雨還在繼續下著，南京城壹片陰郁。
　　李過跑了，這事情可就大了，李辰必須立即入宮向天子稟報。
　　且說宋平帶著壹營騎兵，跟著夜不收的黑衣騎剛剛趕到燕子磯頭，便傳來壹個驚天的消息，李過、梁濤、李來亨等人攻占了全椒縣，打出了“秦牧已死，大順復興”的旗號，公然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