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

賊道三癡

歷史軍事

  穿越到萬歷四十年,既想吃喝玩樂,又想直線救國。   沒錯,就是這麽壹個充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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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飽暖思美人

雅騷 by 賊道三癡

2018-6-29 15:33

  山陰縣令侯之翰在縣衙廨舍花廳大開筵席為王學道接風洗塵,兩人壹席,共八席,菜肴充盈,碟盤滿案,張岱、張原兄弟二人列於末席,舉杯恭祝長者壽之後便開始大快朵頤,席上有壹道蒸鵝,味道甚美,張原吃得個不亦樂乎,張岱和他大父張汝霖壹樣是個美食家,下箸挑挑揀揀,壹邊與張原低語,點評縣衙廚子的廚藝,只說這廚子善於烹鵝,其余菜肴勉強入口而已——
  對於飲食壹節,張原對大兄張岱是甘拜下風的,壹邊吃壹邊聽大兄論各地名肴方物,諸如山東羊肚菜、文官果;南京桃門棗、窩筍團;蕭山蒓菜和青鯽;杭州雞豆子、浦江火腿肉……
  張原嘴巴不停,聽得也是津津有味,吃頓飯也能長見識,學問真是無處不在啊,張岱只顧說話,下箸就慢了,後來壹看,那盤蒸鵝被張原吃了壹大半了,趕緊住口不言,專心吃鵝,都是少年人,胃口極好,讓隔席關註他二人的提學大人羨慕不已,對同席的知府徐時進道:“看肅翁二孫,後生可畏啊。”壹語雙關,既說張岱、張原年少有才,又羨慕二人大好青春,這麽能吃。
  徐知府笑道:“他二人還要仰仗老大人多多提攜。”雖說今日張原鬥垮姚復讓徐時進不悅,但時勢如此,他難道會因為姚復之事來和張原作對,有這必要嗎,姚復又不是他親戚,即便是親戚也要看事情能不能為,人都知道順勢而行,這個張原少年英拔,出身山陰張氏,拜在王季重門下,說不定數年間就科舉連捷,他徐時進怎會愚蠢到樹此強敵,這時當然是盡量美言——
  席上有壹盤鰣魚,肉質細膩鮮美,張原吃鰣魚時忽然想到上次在這裏晚宴時與王嬰姿同席,王嬰姿喜歡吃鰣魚,此時看花廳諸席,王嬰姿卻不在,謔庵先生與他族叔祖張汝霖同席,想必是謔庵先生覺得王嬰姿在這裏不妥,上次算是侯縣令私宴,這次人多,萬壹露餡那可就鬧笑話了——
  張原飲了兩杯荳酒,吃了半盤蒸鵝,肚子差不多飽了,可以悠閑地想壹些事,飽暖思美人就是這樣的吧,那商淡然的叔父商周德與他非親非故,第壹次見面就邀他去府中賞菊,其意不言自明啊,那麽明天去商府拜訪了之後,他應該就要央母親托人去說媒了吧——
  想著方才光相橋畔,那商氏女郎就在馬車裏註視著他,張原心頭就是壹熱,觴濤園那次意外邂逅,壹場雨、壹局棋、壹首詩,真是緣分啊,湖心島初見的那壹幕瞬間從心底浮起,那時商淡然輕快地跳上岸,穿的是湖綠色的窄袖褙子,腳上是平底繡花鞋,沒看到他和武陵就在邊上,這女郎雙手舉過頭頂,皓腕呈露,足塵點地,輕盈地轉了壹個圈,他看在眼裏那感覺真似飄飄欲仙——
  “介子,”張岱提醒道:“大宗師喚我二人過去。”
  張原回過神來,跟著大兄張宗子來到王提學和徐知府席前,壹齊施禮。
  白發蕭然的王提學和藹可親,哪裏還有明倫堂上震懾諸生的威煞,對張岱道:“去年陳眉公來武林,還與我說起妳幼時以對子打趣他之事,哈哈,‘眉公跨鹿,錢塘縣裏打秋風’,何其敏捷也。”又問張岱八月鄉試如何破題的,王提學是杭州鄉試的副主考官——
  張岱便將鄉試首場第壹篇八股文背誦給王提學聽,王提學凝思回想了壹會兒,搖頭笑道:“記不得了,妳這篇制藝也稱得上曉暢豐潔,只是才氣橫溢、過猶不及,該收不能收,少了壹些余味,論起來要取中也行,在兩可之間,差些運氣,再磨礪三年,下科必中了。”
  張汝霖輕喝道:“大宗師指點妳,還不趕快謝過。”
  張岱趕緊深深施禮。
  張原心道:“大宗師老辣,看得極準,宗子大兄為文之病就是能放不能收,寫起來洋洋灑灑,對有些句子自以為絕妙不忍割舍,有時難免顯得繁雜了壹些。”
  王提學轉而問張原道:“張原,我看妳那篇‘雖曰未學’,老健清通,持論精謹,非多年苦讀深思難以到此,妳才十五歲,能作出這樣的八股實在讓老夫驚嘆,平日都讀的哪些書?”
  張原便將讀過的書壹壹報上,王提學道:“這些書絕大多數有誌科舉的士人都會讀,妳獨領悟至深,如此早慧,實在罕有,還望沈潛謙虛,多加磨礪方好。”這是婉轉地批評張原與姚復鬥八股之事。
  張原躬身道:“多謝大宗師誇獎,學生壹定兢兢業業,努力上進。”
  王提學點點頭,對張岱、張原道:“妳們兄弟若至杭州,可來學道官署見我。”
  張岱、張原壹齊躬身道:“是。”
  張岱心道:“大宗師真想見的應該是介子弟,大宗師想做介子的座師。”
  明代科舉入仕的官員總是糾纏在各種師友關系網中,有蒙師、業師、座師、房師,每個老師又有各自的老師,盤根錯節,復雜無比,這些關系網又依托大的利益集團,從朝堂到地方,互相掣肘、明爭暗鬥——
  花廳宴罷,又要品茶,王提學頗好茶道,與張汝霖共論南北茶道大家,王提學推崇南京桃葉渡的閔汶水,說此人茶藝實為壹絕,這幾個官紳天南海北、無所不談,漸漸涉及皇帝和東宮太子以及朝堂的壹些秘事,張原凝神傾聽,雖然他現在無力影響朝政,但多了解壹些時事也是好的——
  張汝霖扭頭壹看,兩個小輩坐在壹邊聽得起勁呢,便道:“張岱、張原,妳二人先回吧。”
  張原只好和大兄張岱壹起告辭,兩個人出了廨舍,張岱有幾個奴仆小廝在戒石亭邊等著,張原的書僮武陵也在,便壹起回去。
  張母呂氏見兒子回來,歡喜道:“我兒坐這裏,好好和為娘說說今日學署的事,小武他說不清楚。”
  武陵有點不服氣:“太太,小武只在大門外站著,又不能進去,反正大致的事就是這樣,少爺贏了,姚訟棍輸了,與他親戚楊秀才壹起被關進了縣牢。”
  張母呂氏笑道:“現在壹起仔細聽,看學署裏是怎麽壹回事?”
  伊亭、兔亭這兩個丫頭也都過來聽故事,張原便將明倫堂上鬥八股、諸生全部鄙棄姚復、姚復百般耍賴、大宗師懲治姚復甥舅壹壹說了,張母呂氏笑道:“我兒運氣實在是好,那大宗師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這時來,姚復最終還是賴不過去。”
  張原心道:“不是大宗師來得巧,而是兒子布置得巧,退壹步說,即便大宗師晚到幾天也無妨,姚復總是逃不過這壹關的。”說道:“是啊,大宗師壹到,雷厲風行,姚復就倒黴了。”
  想著商周德明日請他去會稽賞菊的事,這個必須告知母親,張原便讓武陵、伊亭、兔亭三人先退下,然後道:“兒子有壹事要稟明母親——”
  張母呂氏笑問:“什麽事,這麽鄭重其事?”
  張原便將光相橋畔遇商周德之事告訴了母親,張母呂氏有些吃驚道:“邀妳賞菊,這是什麽意思?”
  張原笑了壹聲,說道:“母親還不明白嗎?”
  張母呂氏瞪大眼睛,又驚又喜道:“這麽說商氏是對妳示好,商氏女郎有意嫁與我兒了?”
  張原只是笑,不說話了。
  張母呂氏道:“這敢情好,我原先還擔心商氏官宦世家會瞧不上咱們東張門第呢,對了,為娘前些日托人打聽了壹下那商氏女郎的情況,這女郎不裹足的,這不大好啊。”
  張原道:“兒子就喜歡不裹足的,兒子說過,娶妻就要娶不裹足的女子。”
  張母呂氏笑道:“妳何時說過,我是沒聽妳說過——為娘知道,我兒是壹好百好,看上了人家商氏女郎,就連她不裹足也是好的了。”
  張原道:“兒子常聽母親說腳痛,心中不忍,所以才會這麽想的。”
  張母呂氏低頭看著自己壹雙小腳,輕輕嘆了壹口氣,說道:“大家都裹足,不裹會讓人笑話,怕被人瞧不起。”
  張原道:“腳大壹些又何妨,只要兒子喜歡,母親不嫌棄,那就萬事大吉。”
  張母呂氏被兒子說得笑起來:“我兒這麽心急了嗎?”
  張原忙道:“沒有沒有,兒子只是這麽說,風俗之事是時常變的,好比蘇意蘇樣,花樣翻新,何必去跟風,只要自己喜歡就好。”
  張母呂氏點頭道:“我兒說得是,那我們何時托媒前去提親?”
  張原道:“等兒子明日賞菊回來再定吧。”
  張母呂氏又道:“我兒終身大事,還要寫信告知妳父親才行。”
  張原道:“是,兒子明日回來便給父親寫信。”
  張母呂氏聽兒子這麽說,微微壹笑,心道:“看來兒子很喜歡那商氏女郎,簡直是急不可待了。”
  武陵來報,說魯雲谷先生來了,張原便來到前廳,見魯雲谷和他堂弟魯雲鵬壹起來的,那魯雲鵬壹見張原,倒身便拜,口稱張少爺恩德沒齒不忘,張原趕緊扶起,坐著說話。
  魯雲谷兄弟二人請張原赴宴,張原便去了,上次答應了魯雲谷,鬥垮了姚復要陪他好好喝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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