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

賊道三癡

歷史軍事

  穿越到萬歷四十年,既想吃喝玩樂,又想直線救國。   沒錯,就是這麽壹個充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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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二十五章 夜航船

雅騷 by 賊道三癡

2018-6-29 15:33

  船工夫婦壹前壹後坐著用腳踏槳,那做丈夫的手裏還有壹支劃楫,隨時調整航行方向,西興運河水流平緩,雖是逆水行舟,船行卻也不慢,估摸著壹個時辰能行二十余裏——
  臨近午時,船娘燒了熱湯,端來壹些糕餅讓張原等人充饑,眾人隨便吃了些,午後繼續行船,兩岸風景這時看得也有些倦了,張原便取了壹卷《性理大全》來看,這也是官方指定的科舉必讀書目,共七十卷,張原已讀了前四十五卷,這次將後二十五卷帶上,準備在來回路上讀完——
  仔細看了幾頁,覺得還是沒有聽書來得舒服,便讓武陵讀給他聽,武陵磕磕絆絆地讀了半頁,張原嘆氣道:“哎呀算了,還是我自己來看,小武妳也是不長進。”便不看書了,磨墨練字,穆真真跪坐在壹邊看著。
  傍晚時,兩艘白篷船壹前壹後到達錢清鎮,錢清鎮地處西興運河中段,水陸交通便利,也是富庶的大鎮,張原這艘船靠岸時,夕陽下,見景蘭、景徽小姐妹已經站在岸邊笑瞇瞇望著他們。
  張原跳上岸,小景徽就上前問:“張公子哥哥妳先前戴在鼻子上的是什麽,也是望遠鏡?”
  張原便將那副水晶石眼鏡給小景徽看,小景徽也要戴,戴上壹看,眼睛花了,頭也要暈了,趕緊摘下,搖頭說:“這個鏡子不好,沒望遠鏡好。”
  商景蘭也來試,戴著眼鏡左右壹看,也趕緊摘下,笑著說頭暈。
  商周德過來問:“介子,我們是去鎮上酒家用飯,還是買些熟食回來就在船上隨便用壹些?”
  張原道:“就在船上用餐吧。”
  商周德便吩咐仆人去鎮上買熟食,船娘已在小篷艙生火煮飯,不須半個時辰,飯菜畢備,商周德邀張原在他這邊船艙壹起用飯,小景徽過來說:“張公子哥哥,妳別回那艘船,就在這邊和我們壹起說話。”又向商周德央求:“叔父,好不好?”
  夜間總是不大方便,商周德微笑道:“明天吧,明天讓張公子到這邊來,妳們兩姐妹讀書給他聽,張公子可是過耳不忘的,妳們可以考考他。”
  從會稽到錢清水路壹百零五裏,從錢清到蕭山西陵六十裏,這條水路夜航船甚多,暮色沈沈時,商氏的這兩艘白篷船也重新起航了,過錢清堰,往西興運河的起點西陵駛去,壹路上航船絡繹不絕。
  白日天氣晴好,天壹黑星星就出來了,星光夜色下的白篷船就像是白色的大魚掠水而行,似乎比日間還行得快。
  張原開了篷窗看了壹會兒夜景,覺得風吹著有些冷,便合上篷窗,回看艙壁上懸著的鐵皮燈光焰輕搖,武陵靠坐在壹邊直打哈欠,穆真真精神很好,小腰筆直坐在那,見張原看過來,忙問:“少爺有什麽吩咐?”
  張原笑道:“夜航船是要說故事的,不然多悶吶,真真說個故事給我聽。”
  武陵驅趕著睡意道:“是呀,真真姐說個故事。”
  穆真真赧然道:“小婢不會說故事。”
  張原道:“隨便說,妳說壹個我也說壹個,打發時間嘛。”
  穆真真想了想,含羞道:“那婢子說壹個,以前我娘講給我聽的——有壹個老翁種茄子賣,每到茄子熟時就被人偷摘去幾百個,好幾年都是這樣,老翁很是氣憤,就去刑科房典史那裏控訴,典史教這老翁說,等明年茄子將熟時,削竹針百余枚刺入茄腹中,如果還被偷,就來告訴他,果然,來年茄子熟時,又被偷了,典史便派了幾個差役到城裏賣茄子的攤鋪去查,果然查到有壹家賣的茄子裏面有竹針,叫老翁來對質,發現這賣茄子的就是老翁的鄰居——少爺,婢子說完了,說得不好。”
  張原贊道:“真真說得很好,這是個聰明的典史——小武,妳也說壹個吧。”側頭壹看,卻發現武陵已經歪在褥子上睡著了,輕笑壹聲,起身給他扯上被衾蓋上。
  穆真真臉兒紅紅道:“少爺也要歇息嗎?”
  張原道:“還早,睡不著,我也說個故事給妳聽吧,不知怎麽回事,在這夜航船上很想說故事、聽故事。”大兄張岱後來編有壹部百科全書壹般的集子,就叫《夜航船》,舉凡天文地理、鳥獸蟲魚、人物故事、典章制度無所不包,夜間航船可為談資。
  穆真真喜道:“好,婢子最愛聽故事。”
  張原喝了口茶,開口待要說故事,卻見座船輕輕搖晃,壁上的鐵皮紙也壹震壹震的,聽得船工叫道:“張公子,小心燭火,這壹段水流較湍急。”
  張原應道:“知道了。”便去吹熄了燈,對穆真真道:“黑燈瞎火也能說故事。”
  昏暗裏穆真真低低地“嗯”了壹聲。
  張原又將篷窗打開壹些,外面有星光,半輪缺月也升上來了,淡淡的光照進艙室,讓人感覺艙室內好像很潔凈似的,跪坐在墊褥上的穆真真也是清清爽爽。
  張原道:“我說壹個秀才的故事,話說某地學署教官很嚴厲,縣學諸生小有過犯就要打板子,那時教官權威重,不像現今教官這般管不得秀才——”
  星月光影裏的穆真真又“嗯”了壹聲,表示她在聽。
  張原續道:“這壹日又有個秀才犯了學規,教官急命人傳這秀才來明倫堂,怒氣沖沖等著,板子都準備好了,等這秀才壹來就責打,那秀才匆匆趕來,壹到堂上就施禮說學生剛才偶得壹筆意外之財,約值千兩銀子,正在處置這筆銀子,所以來遲了,請先生見諒——”
  “——那教官壹聽還有這樣的事,便忘了要打板子,問這秀才銀子從何得來?秀才說自家後園挖出來的,教官又問這麽壹筆意外之財該怎麽處置?秀才說學生壹向貧寒,當用其中九百兩銀子買田、買宅第、治器具、買童妾,剩下的壹百兩銀子壹半用來發憤苦讀,另壹半饋贈先生,以酬謝先生平日教育之恩——教官大喜,客氣說怎麽當得起這樣的厚贈,便命學署齋夫治酒菜款待這秀才,談笑款洽,完全不像平時那副嚴厲的樣子,喝酒半酣,教官想起壹事,問秀才匆匆趕來學署有沒有把銀子藏好,可不要被人偷了去,這秀才說學生剛布置好銀子的用度,拙荊推了學生壹把,醒了,銀子沒了——”
  穆真真捂著嘴“吃吃”地笑,卻問:“少爺,那教官有沒有發火痛打秀才壹頓?”
  張原笑道:“教官也是斯文人,都好酒好菜好言好語這麽款待了,壹下子也不好翻臉,至於以後怎麽樣那就不知道了,聽故事不許刨根問底,不然就沒余味了。”
  穆真真含笑應道:“是,少爺。”
  張原這時也打了壹個哈欠,說道:“我也困了,歇息吧。”
  這艙室正好三個鋪位,武陵方才倒頭睡在外側的鋪位,張原問:“真真,妳睡哪邊?”
  穆真真聲音有些微顫:“婢子睡邊上吧,少爺先睡。”
  張原去船頭解手,回來躺在中鋪睡下,過了好壹會兒才見穆真真從他腳那壹邊伏低身子到了裏鋪,很快就鉆到被窩裏去了,生怕被揪住似的。
  張原暗笑,心道:“我還沒有那麽急色,穆真真的爹爹可就在隔壁艙室呢,不能太欺負人啊。”又想:“我若是三兄張萼,只怕就把穆真真扯到自己被窩裏來了吧,三兄有時是值得羨慕的人——”
  胡思亂想了壹會兒,敵不過睡意,夜航船悠悠搖晃,正是好睡,壹覺醒來早已到了蕭山西陵。
  次日,張原到商周德那邊船上,讓景蘭、景徽姐妹念《性理全書》給他聽,七歲的景徽字都比武陵認得多,讀書很通暢,讀了幾頁就要考張原,讓張原背誦,張原背誦有誤,小景徽就“咯咯”笑著指正——
  這日傍晚,船過錢塘江,錢塘江北岸便是杭州,又稱武林,景蘭、景徽姐妹都是第壹次看到這樣浩大的江水,站在船頭看斜陽和江流,兩個婢女緊緊拉著小姐妹二人的手——
  錢塘江有渠堰溝通京杭大運河,商氏的兩艘白篷船駛進運河埠口停泊時,那艘五明瓦大船與鄰近的壹艘紅頭樟船輕輕碰觸了壹下,碼頭上船多,進進出出這樣輕微的觸碰是很常見的事,商氏船工也不在意,自顧將船泊定,卻見那艘紅頭樟船上跳出壹個服飾古怪的少年,大聲質問:“誰又來撞我家的船!”
  張原看這少年大約十二、三歲,跳躍而出精力彌漫的樣子,頭裹青絲帕,身上穿的卻是生員襕衫,這少年不可能有生員功名吧,而且不戴方巾卻以青絲帕裹頭,這是什麽裝束,襕衫也是隨便能穿的嗎?
  還沒等商周德這邊說話,紅頭樟船上又有壹婦人清亮的聲音喝道:“麟兒,不得惹事,回艙裏來。”
  這少年頓足道:“我們是被欺負狠了,父親大人還關在獄中,坐個船也老是被撞,真是氣死我了。”
  張原心中壹動:“這少年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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