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九章 啟航

　　規矩號戰艦與母體分離之後的第七天，陸林北終於登艦，比他預料得要快許多，但是落後於許多人。
　　據他所知，至少有五批人比他先進入戰艦。
　　第壹批是港務局的工程師，他們需要做壹次初步檢查，結果極為樂觀，戰艦基本正常，有壹些小問題，幾天之內就能修復。
　　第二批是各大行星的聯合調查組，主要工作是調取戰艦內部的數據，相關情況從未公開，只有壹些傳言聲稱數據毫無用處。他們還證實艦上確實已將主要武器拆除，剩下壹些中型武器，但是沒有配備彈藥，相隔壹百多年，七大行星已經找不出能與之般配的彈藥型號。
　　第三批是總裁馬迎迎等人，登艦純粹是為看個新鮮，過後的評價都壹般，覺得戰艦的生活條件遠遠不如商船，外表看著挺大，內部空間卻稍顯局促，曾被改為進出站的那壹塊，就是艦內最大的單壹房間，它的真實用途是卸貨區。
　　第四批是各行業專家，來自不同行星，停留時間最長，檢查也最細致，但是公開的信息不多，有兩名專家接受采訪，聲稱戰艦的設計與工藝，以現在的標準來看，已經落伍，唯壹的優點是設計時提前考慮到戰時的安全問題，配有大量主、被動防護系統，如果都能起作用的話，很難被擊毀。
　　第五批是船長與船員。
　　港務局服務器修復得極快，超出所有人的預期，只用壹天就換上新電池，又用壹天調試系統，第三天正式運行，能向規矩號提供能源與補給。
　　幾艘等待多時的宇宙飛船很快離港，奔赴原定目的地，另有三艘飛船進港，分別來自翟王星、大王星和名王星。
　　傳言都說三艘飛船運載大量全副武裝的士兵，但是誰也沒有看到，只見壹群群衣冠楚楚的官員與隨從人員前往上層區域。
　　上校裴曉岸帶領二十多人直接換乘規矩號，甚至沒有走出船港大廳，也沒去見陸林北。
　　臨登船不久，陸林北被經緯號總裁馬迎迎正式任命為規矩號監護官，這是壹個新發明的職位，類似於船主或是貨主，擔負整體責任，擁有最終決定權，但是在專業事務上，應最大限度尊重船長等人的判斷。
　　經緯號往船上派駐數十人，聽從總裁公子的命令。
　　各大行星也派出數量不等的觀察員和專業人員，輔助船長掌控戰艦。
　　從任何壹個層面來看，這都是壹個匆忙拼湊起來的班子，所有專家都認為不適宜起航，需要先進行至少三個月的訓練與磨合。
　　陸林北等不了三個月，連這五天他都覺得太慢，於是以監護官的名義決定即時出發，船員未經訓練與磨合，那就幹脆關閉戰艦的大部分功能，只求它能正常航行。
　　戰艦上的計算機非常陳舊，勉強可用，更新大量數據之後，能夠進行簡單的星際旅行，但是沒有任何壹位專家敢保證它能準確並安全地抵達目的地。
　　陸林北等人登船時，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總裁夫人最後壹刻反悔，在通道入口哭著乞求兒子留下來，不要登上壹艘死亡之船。
　　馬徉徉將母親推給父親，厭煩地說：“媽媽，別給我丟臉。什麽叫‘死亡之船’？這是壹艘戰艦，是咱們經緯號的偉大傑作，它能啟動，就說明沒有問題，讓我說，它比經緯號還要安全。”
　　馬徉徉正式地與父親握下手，轉身走進通道。
　　馬迎迎望著兒子的背影，感慨萬千，“以後他壹定會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不止是在經緯號。”他又看向自己任命的監護官，忍不住嘆息壹聲，“妳真的不能多等幾天？”
　　“時勢不等人。”陸林北笑道。
　　“妳這麽著急去甲子星幹嘛？它壹直就在那裏，今後也在那裏，絕不會消失不見。”
　　馬迎迎不是第壹個對此產生疑惑的人，過去的幾天，陸林北必須壹遍又壹遍向不同訪客解釋自己的用意，說的話幾乎全都壹樣。
　　“我懷疑甲子星上也藏有武器，是那種能夠進行星際戰爭的強大武器，我此去的最大目的就是要證明這壹點。如果我對了，七大行星還來得及做出反應，如果我錯了，甲子星真是壹顆和平的行星，對大家也沒有損害。”
　　今天，他將同樣的話又對馬迎迎說了壹遍。
　　“甲子星上若是有武器，早就打過來了，難道是因為他們沒有飛船？”馬迎迎道。
　　“壹百多年前，經緯號軌道上的小行星及碎片突然增多，然後又突然減少，沒準就是壹次進攻。”
　　“這就是妳的全部證據？來自壹百多年前？”馬迎迎撇下嘴，“算了，我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對妳我只有壹個要求：保護好徉徉。”
　　已經走入通道的馬徉徉轉過身，卻不是向父母告別，而是催促其他人，“陸林北，還等什麽？妳不是最著急嗎？”
　　茹紅裳的大批行李已經送到艦上，壹塊站在傳送電梯上時，她卻開始膽怯起來，不停地問：“真的安全嗎？我聽專家說，宇宙飛船壹年小修、三年中修，最多十年就要大修壹次，這可是壹艘百年老船，不需要檢修嗎？”
　　“飛船需要定時維修，是因為它們經常執行任務，規矩號建成雖然已有百年，但是只執行過壹次任務，影響不大。”陸林北道。
　　“還有老化問題呢？”
　　陸林北想了壹會，“危險總是存在的，規矩號潛藏的危險可能要更多壹些。幾年前是不是曾經發生過壹次飛船事故？”
　　陸葉舟接話道：“大王星的壹艘飛船在半途中消失了，船和人無影無蹤，直到現在也沒查出原因和下落。而且這不是唯壹的事故，再往前，差不多每隔二十多年，總會發生壹次，咱們翟王星有艘飛船剛出港不久就發生爆炸，事件都寫進歷史課本了。還有壹次……”
　　茹紅裳臉色發暗，開口道：“夠了，不用嚇唬我。”
　　“都是真事，網上能找到詳細的記載。”
　　“真事也嚇不走我。”茹紅裳鼓足勇氣，臉色還是沒有見好，“有危險更好，比較曲折，適合寫劇本。”
　　壹到船上，茹紅裳就要求去深眠艙，寧可提前入睡。
　　陸林北等人則去見新任船長裴曉岸。
　　裴曉岸也不支持即刻起航，陰沈著臉，壹見面就說：“我連船上有多少艙室還沒搞清楚。”
　　“壹共六十七個艙室，與航行有關的是三個，裴船長肯定已經看過了。”
　　裴曉岸壹時語塞，好壹會才說：“看來妳是壹個喜愛冒險的人。”
　　陸林北笑道：“只在必要的時候。”
　　“我只保證飛船能啟動，能進入加速通道，剩下的事情就要看船上的老古董能否正常發揮作用了。”
　　“這是壹艘戰艦。”陸林北糾正道。
　　“等它重新擁有主力武器之後，再叫它戰艦吧，現在就只是壹艘宇宙飛船，而且屬於最小的那壹艘。”
　　“好吧，暫時叫它飛船，我對船上的老古董挺有信心。”
　　裴曉岸盯著他看了壹會，點頭道：“好，確認妳是真心想冒險，這就夠了。三個小時以後起航，在此之前，所有人必須進入深眠箱。對所有乘客來說，唯壹的安慰就是咱們不會眼睜睜看著飛船出事。這裏不需要妳們。”
　　前往深眠艙的途中，陸葉舟道：“我上次在軍情處見到這位裴上校的時候，他還沒這麽橫。”
　　陸林北道：“在軍方，他屬於進攻派，尤其喜歡冒險，力主提前搶占各座中轉站。他這次來經緯號，最初的目的大概也是為了占領。”
　　“哦，原來如此，那他同意當船長，是為了奪取甲子星？他居然說咱們在冒險，真姐，要說冒險，妳才是行家，妳覺得老北和裴上校誰冒的風險更大？”
　　枚忘真笑了壹聲，“不是壹回事，裴曉岸背後有整個翟王星，進可攻，直接征服甲子星，退可守，做壹名純粹的船長。至於老北，除了他自己，還有誰真的在意陳慢遲呢？”
　　陸葉舟想說自己在意，話未出口又咽回去，因為他明白，他和枚忘真的在意與陸林北不是壹回事。
　　陸林北笑了笑，根本不打算談論這件事。
　　深眠艙入口處有壹座小小的休息廳，十幾名船員正圍著茹紅裳討要簽名並合影，茹紅裳懼心盡去，十分配合，甚至沒註意到陸林北等人進來。
　　有人註意到他們，起身迎來，滿面帶笑，壹句話還沒說，先擡手在陸林北頭上扇了壹巴掌，下手頗重，陸林北猝不及防，差點摔倒。
　　“李峰回，妳這是幹嘛？”陸葉舟急忙上前隔開兩人，“妳不想去甲子星，下船就是，我們可沒求妳、請妳。”
　　李峰回推開陸葉舟，握住陸林北的壹只手搖了幾下，笑道：“妳好啊，老北。”
　　“除了被妳打的那壹下，別的都挺好。”
　　“那不是我打的，是喬教授，他特意拜托我要教訓妳壹下。”
　　“為什麽？”陸林北莫名其妙。
　　“妳在信裏對他說過什麽？”
　　陸林北這才想起來，他曾經在壹封信裏以老師教育學生的語氣寫了壹些話，於是笑道：“喬教授還是喬教授，他的論文寫完了嗎？妳怎麽也來了？”
　　“論文他會發到妳的郵箱裏。我來經緯號，是因為這裏發生的網絡戰爭，我輸掉不少錢，當然要查個明白。可惜，已經被妳們解決了，所以我決定跟妳們去甲子星，那裏值得研究的事情不少。還有，妳為什麽不回毛教授的信？他已經問到我這裏了。”
　　陸林北的郵箱裏有好幾封毛空山從甲子星發來的信，看過壹封之後，他再沒有打開其它信件。
　　“毛教授讓我保證對甲子星沒有惡意，沒有戰爭企圖，而這是我做不到的。”
　　李峰回驚訝地說：“妳知道這艘所謂的戰艦有多古老？有多破舊？連武器都沒有，怎麽打仗？”
　　陸林北笑道：“既然如此，毛教授為什麽要替甲子星求情呢？”
　　李峰回壹楞，“毛教授這個人是天生的和平主義者，反對壹切戰爭。”
　　“不對，他發這些信肯定是受甲子星居民的影響，那些人，如果他們真是人類的話，害怕規矩號戰艦。”
　　李峰回越發驚訝，隱隱覺得眼前的陸林北似乎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人不太壹樣。
　　“壹切等醒來再說吧。”陸林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