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壹章 戰艦與公子

　　裴曉岸下令撤離，卻沒有立刻行動，而是要求船員們先協助乘客們前往大地號。
　　規矩號的這場變故太過突然，而且匪夷所思，好在多數乘客曾見證經緯號上的混亂，大致能夠理解這是怎麽壹回事，幾位觀察員象征性地提出抗議，將自家的責任摘清，然後乖乖地離開規矩號。
　　馬徉徉對進展比較滿意，偶爾冒出幾句話，全是在指責那些“背叛者”。
　　事實上，經緯號的七十多人跑得最快，誰也沒敢留在總裁公子的“肚子”裏。
　　茹紅裳難以掩飾心中的惴惴不安，將陸林北拽到壹邊，低聲道：“許多恐怖電影裏有這樣的情節，飛船、房屋什麽的，擁有自己的意識，用各種方法屠殺裏面的人……跟現在的情形壹樣！”
　　“馬徉徉是人機融合，與恐怖片不是壹回事。”
　　“可他如果想要殺人的話……”茹紅裳瞥壹眼遠處的維修機器人，“誰也擋不住，對吧？”
　　“妳忘了，馬徉徉說他想當政治家。”
　　“嘿，我還不了解他？壹個念頭能堅持十分鐘就算不錯了。他將所有乘客都攆走，船上沒有人質，另外三艘飛船會不會……將這裏摧毀啊？”茹紅裳現在滿腦子全是恐怖情節。
　　“大地號是翟王星飛船，肯定不會，另兩艘飛船位於甲子星的另壹頭，離這裏很遠，而且它們未必攜帶武器，所以不用擔心。”
　　“妳膽子可真大，壹點都不擔心？”
　　“我相信李峰回。這樣好了，待會妳跟大家壹塊離開。馬徉徉請妳留下大概只是客氣壹下，不會阻止妳走……”
　　茹紅裳搖搖頭，“我得留下。”
　　“妳不是害怕嗎？”
　　“害怕也得留下，我現在已經進入拍戲狀態，沒有主角會逃離危險，至少我得看到妳要怎麽解決危機，在劇本裏，這會是壹段重要情節。”
　　“嗯？”陸林北沒料到茹紅裳會用這個理由留下，壹時間竟無法反駁。
　　裴曉岸走過來，示意陸林北再走出幾步，躲過艙內的監控器，小聲道：“李峰回能將他攆出服務器？船員裏還有幾位專家，大地號上也有，隨時可以展開行動。”
　　“人機融合是趙帝典帶來的技術，李峰回曾與他直接交手，經驗豐富，我更相信他，至少先去大地號上聯系李峰回，不行的話，再想其它辦法。”
　　“船長棄船，可不是光彩的履歷。”
　　“保住船的完整，就是最好的履歷，而且，馬徉徉這麽壹鬧，算是替妳清理不少外人。”
　　裴曉岸微皺下眉，對這種“清理”方式不是很滿意，伸手在陸林北身側拍了兩下，“好吧，就當這是壹件好事吧，再見。”
　　裴曉岸前去指揮船員，陸林北目送他離開，茹紅裳壹直跟在旁邊，也目送船長，突然扭過頭來微微壹笑，極小聲地說：“我看到了。”
　　“看到什麽了？”
　　“船長往妳口袋裏放了壹件東西，是什麽？秘密武器嗎？”
　　陸林北只好道：“應該是壹件應答器，可以繞過公開網絡，直接與另壹臺應答器聯絡。”
　　“聽上去像是孩子的玩具。”
　　“原理差不多，但是大人的‘玩具’更復雜、更先進壹些，不會受到監控，但是有距離限制。”
　　“我明白了，妳們要來壹個裏應外合。那我更要留下，看壹個完整過程。”
　　“噓。”
　　茹紅裳會意，立刻閉嘴，臉上卻總忍不住露出同謀式的笑容，陸林北真想問問她是怎麽當的演員。
　　指揮艙裏的人逐漸減少，茹紅裳的男仆靜悄悄地站在角落裏，沒有隨眾人離開。
　　裴曉岸在門口向陸林北道：“我走了，再見。希望妳能勸說馬徉徉改變主意，只憑壹艘沒有武器的飛船，是不可能收回經緯號的，他在給總裁惹更大的麻煩。”
　　陸林北還沒開口，馬徉徉已經聽到，發聲回道：“少管閑事吧，船長。我知道妳想將規矩號帶去翟王星，但我再提醒妳壹遍：這是我家的戰艦，我家的戰艦！翟王星與任何壹家行星，都沒有權力將它帶走！”
　　裴曉岸沒有接話，向陸林北揮下手，走出艙室。
　　“真是個可笑的家夥，剛才妳們在嘀咕什麽？商量如何勸我交出規矩號？”
　　“沒錯，但是我還沒開始，就已經註定失敗。”
　　“哈哈，算妳識時務。其實妳也不應該留下，我是照顧到紅裳姐姐的情緒，才對妳網開壹面。”
　　茹紅裳笑道：“謝謝妳啊，徉徉，妳說得沒錯，陸林北不留下，我也不會，我是跟著他來的，要看他如何挽救未婚妻，以後要拍電影呢。”
　　“小事壹樁，陸林北的未婚妻不就被關在甲子星上嗎？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立刻就向甲子星發出最後通牒，讓他們交人，不交的話，哼哼，我有辦法讓他們害怕。”
　　“是嗎？妳有什麽辦法？”茹紅裳問。
　　“等等，我要檢查壹下艦裏是不是還有閑人……”馬徉徉的聲音再次消失，他能與核心代碼融合，但是大腦仍受人類的限制，不能同時進行太多事情。
　　幾分鐘後，馬徉徉的聲音突然在所有地方同時響起，“好大膽！”隨後聲音又消失了。
　　茹紅裳驚慌地左瞧右看，“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徉徉……”她看向陸林北，無聲地詢問是不是他的任務泄露了。
　　陸林北相信裴曉岸不至於如此魯莽，於是小聲道：“估計是有人想闖入馬徉徉的房間，但是沒有成功。”
　　茹紅裳半信半疑，又過五六分鐘，馬徉徉的聲音在指揮艙內響起，“哈哈，妳們能想到嗎？竟然有個家夥想進入我的房間，以為破壞我的身軀，就能逼我出來。笨蛋，不知道整艘船都受我控制嗎？我要將他扔到外面去，看他能活幾秒鐘！”
　　茹紅裳腦海中立刻出現恐怖片的情節，臉上神情驟變，急忙道：“等會，徉徉，是什麽人闖入妳的房間？”
　　“這有什麽關系？”
　　“如果……如果是經緯號的人，沒準是要向妳懺悔，求妳原諒。”
　　“我才不信。”馬徉徉的聲音又消失了。
　　茹紅裳捂著心臟，“千萬不要有人被扔出去，我要拍愛情、探險片，不是恐怖片。”
　　角落裏的男仆看向陸林北，發現他沒有伸手攙扶女主人的意思，悄悄走近些，做好準備。
　　茹紅裳只是晃了兩下，沒有摔倒。
　　馬徉徉的聲音再度傳來，“他說他來求饒，我才不信，我現在不相信任何來自經緯號的人，他們全是天生的叛徒。”
　　“但是別將他扔到外面去，想壹想我就覺得害怕。”
　　“哈哈，扔他，又不是扔妳。不過既然紅裳姐姐開口求情，我賣妳壹個面子，但我不會留下這個家夥，讓他立刻離開。”
　　“離開，立刻離開，妳不需要他。”
　　“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紅裳姐姐，將妳留下，純粹是為感激，因為妳是唯壹對我好的人，不像別人，壹聽說我家失勢，立刻躲得遠遠的。”
　　“咱們比較熟。”茹紅裳勉強笑道，打死也不會說當初是陸林北讓她去的。
　　規矩號的人不算太多，可運人通道很少，而且有數量限制，每次不能乘坐太多人，所以進展比較慢，將近兩個小時才完成，超出馬徉徉定下的壹個小時，這讓他再次變得惱火，將所有人全罵壹遍。
　　大地號已經得到通知，將所有連接通道收回，規矩號可以隨意飛行了。
　　馬徉徉第壹次操控如此巨大的飛船，比較小心，緩緩移動，要離大地號更遠壹些，再增加電力。
　　“準備好，我的客人們，咱們即將前往甲子星的另壹面，向大王星和名王星的飛船借壹點電力，應該夠了，差也差不了太多，放出發電板充電二十個小時也就夠了。兩天之內，咱們將啟程返回經緯號，七八天就能到達。嘿，我真想立刻看到那些人的嘴臉，說什麽大王星會出兵平亂，說什麽總裁肯定會換新人。”
　　陸林北口袋裏的應答器微微顫動，他裝作參觀的樣子，走向監控死角，茹紅裳會意，跟在身後，替他阻擋壹下，男仆則不遠不近地跟隨女主人，無論是否看出什麽，他都沒有表露出來。
　　陸林北拿出應答器放在耳邊，裏面傳來裴曉岸的聲音：“0346。密碼是妳們兩個的名字，沒有空格。”
　　“嗯。”陸林北明白這串數字的意思，這是微電腦上的壹個程序，密碼是“陸林北陳慢遲”。
　　“我可以到處逛逛嗎？”陸林北大聲道。
　　“妳在船上待這麽久，還沒逛夠？”
　　陸林北長長地嗯了壹聲，“實話實說吧，我想再試壹次。”
　　“嘗試將我驅逐出去？”
　　“沒錯。”
　　茹紅裳驚訝地看向陸林北，沒料到他會說實話。
　　“哈哈，妳還真是壹個固執的家夥，總是不肯死心。去吧，隨便妳去任何地方，隨便妳用任何方法，如果連妳都對付不了，我也就沒必要回經緯號了。”
　　“我就是……沒辦法，某個念頭冒出來，總是想實踐壹下。”
　　“我能理解。”馬徉徉心情極佳，居然沒有生氣。
　　陸林北向艙外走去，茹紅裳要跟上，馬徉徉道：“姐姐，妳留下，咱們單獨聊天，陸林北這個人比較無趣。”
　　茹紅裳看壹眼陸林北，臉上擠出笑容，“好啊，我最喜歡跟妳聊天了。”
　　陸林北獨自回到電子艙，知道自己受到監視，也不躲避，找出李峰回留下的微電腦，逐臺檢查，很快發現了0346號程序。
　　但他沒有立刻運行，而是戴上頭盔，用尋常手段又試幾次，最後放棄，大聲道：“我認輸了。”
　　馬徉徉將聲音切換過來，“不要氣餒，再想想別的招數，隨便使用，我接得住。”
　　“妳真會向甲子星發出最後通牒嗎？”
　　“哦，妳說這件事，我就說妳會藏有私心。發，怎麽不發？待會就發，我要將規矩號的所有功能都嘗試壹遍，妳想找回未婚妻，我要摸清自己的威力！”
　　馬徉徉開始將戰艦稱為“自己”了。
　　陸林北摸下口袋裏的應答器，很快它就將脫離有效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