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八章 信心

　　茹紅裳不請自入，推門進入陸林北的房間，立刻皺起眉頭，“太小了。”
　　陸林北從單人床上坐起來，“這是標準間。”
　　“我的房間有它四倍大。”
　　“規矩號有兩間特制深眠房，妳壹間，馬徉徉壹間。”
　　即使是壹艘戰艦，在房間設計上也有等級之分，陸林北沒說的是，這兩間特制房本應屬於船長和監護官，也就是壹百多年前的艦長和行政長官。
　　“徉徉的房間確實跟我的壹樣。妳真不應該讓我去見他。”
　　“他過於激動？”
　　茹紅裳找了壹圈，看到床鋪對面固定在墻壁上的兩張簡陋椅子，決定站著說話，“他崩潰了，可憐的孩子，經緯號的人已經認定他爸爸會失去總裁的位置，誰都不搭理他，連廚子都不肯為他做飯，他只能跟妳們壹樣吃標準餐。”
　　“想必他也沒什麽胃口。”陸林北笑道。
　　“是啊，壹個人在哭，見到我之後哭得更厲害了，眼淚、鼻涕都擦到我衣服上了。”茹紅裳露出厭惡的表情，看樣子不打算再要這身衣服，“哭完之後，又沒完沒了地發誓說要報復這個、報復那個，可他自保都難。聽說規矩號要前往翟王星？”
　　“消息已經傳開了？”
　　“連船上的機器人都在傳播小道消息。”茹紅裳誇張地說，然後嘆了口氣，“徉徉快要氣瘋了，說是壹旦找到機會就要向妳報仇。”
　　“找我？”
　　“妳借走的船，當然找妳。”
　　“好吧。”
　　“但我不會讓妳受到傷害。”茹紅裳壹笑，陸林北就有點緊張，“我對他說，這不是妳的主意，妳對他沒有惡意，反而在暗中幫助他。我將妳的那些話告訴他之後，他醒悟過來，對妳十分感激，說等他奪回經緯號之後，壹定會好好報答妳。”
　　“馬徉徉居然沒想‘立刻’報復或是報答我？”
　　“是啊，他成熟不少，可憐的孩子。”茹紅裳的語氣裏沒有絲毫同情的意味。
　　“他打算怎麽奪回經緯號？”
　　“他沒說，我覺得他根本沒有計劃，頂多跑去威脅船長，或者罵壹頓那些隨從，可現在已經沒人搭理他了。妳想讓他鬧壹鬧，他大概只能鬧到這種程度。”
　　“不管怎樣，謝謝妳的幫助。”
　　“別客氣，小事壹樁，再需要我做什麽，開口便是，我認識的人可不少。”茹紅裳笑道。
　　“目前沒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找妳。”陸林北決定還是少向茹紅裳求助，他已經有點後悔讓她去勸說馬徉徉了。
　　“有事可以去我的房間，我那裏比較寬敞。”
　　“好。”
　　茹紅裳告辭離去。
　　陸林北長出壹口氣，又倒在床上，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又開始逐漸外泄，攔在前面的難題像壹塊凍成壹坨的肉，不僅太硬，而且太大，讓他無從下口，即便將嘴巴完全張開，也不過是在凍肉上留下幾滴口水，連道牙痕都啃不出來。
　　當著兩個朋友的面，他表現得十分自信，好像已經知道如何勸說三叔，其實根本沒想好該說什麽。
　　三叔為什麽要讓規矩號留下？為了證明甲子星暗藏武器？可這只是陸林北的壹個猜測，沒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實證，別說三叔，就連枚忘真和陸葉舟也不太當回事，以為這是組長的壹個借口。
　　面對關竹前，不可能靠講道理要回陳慢遲，絕不可能，必須是實實在在的威脅，所以規矩號要留下，而且要像當初的大王星飛船降臨翟京壹樣，得離甲子星很近才行……
　　陸林北壹遍又壹遍地構思，怎麽也找不到突破口。
　　又有人不請自入，陸林北立刻驅散思緒，挺身坐起，露出自信的微笑，好像仍然胸有成竹。
　　李峰回站在門口，“規矩號要回翟王星？”
　　“連妳也聽說了。”
　　“所有人都聽說了，那些觀察員正在與壹位林警官爭吵。剛到甲子星，還沒降落，妳怎麽就要走呢？”
　　“我不走，還是要前往甲子星，妳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壹塊去。”
　　“我肯定跟妳走，不到甲子星看壹眼，我會後悔壹輩子，而且我已經與毛空山約好見面，總不能爽約吧。”李峰回松了口氣，“既然如此，我這就去辭職，讓規矩號回翟王星去更新網絡系統吧。”
　　“別，我正在想辦法讓規矩號也留下，它仍然需要妳的程序。”
　　“我聽說是聯委會直接下令，妳認識聯委會的人？”
　　“壹個也不認識。”
　　“我倒是認識兩個，可是幾十年沒說過話。雖然我不懂上頭的事情，但我知道壹點，他們做出的決定是不可能更改的，妳想留下規矩號？絕無可能。”
　　“給我壹次機會。”
　　“好吧，妳是個怪人，沒準真能讓聯委會破例。反正我的工作已經進行到壹半，有始有終，幹脆做完吧。想聽聽我的進展嗎？”李峰回來了興致，不等陸林北回答，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趙帝典雖然漏洞百出，但是也有獨到之處，與他交手，讓我深受啟發，我與各大行星的朋友交流之後，開發出壹個全新的程序。”
　　李峰回興奮得像個孩子，陸林北只好配合壹下，問道：“什麽樣的程序？”
　　“說得太具體妳也不懂，這樣吧，我問妳，趙帝典最大的特點是什麽？”
　　“半人半機器。”
　　“我是說作為程序的趙帝典。”
　　“半人半程序。”
　　“唉。是他的獨壹無二。”
　　“妳說過，這是為了維持他僅剩的人類特性。”
　　“我還說過，那壹點人類特性對他非常重要，不像普通程序，被刪除之後還有恢復的可能，趙帝典像人類壹樣，死後不能復生，他壹旦被刪除，就會徹底消失，所以他能產生對死亡的恐懼感，而這是進化的強大動力。”
　　“可他還是被抓住了。”
　　“那是因為他的進化方向有偏差。”
　　“李先生糾正了偏差？”
　　“哈哈，妳終於明白了。”
　　陸林北壹楞，不明白自己“明白”了什麽。
　　“我也寫了壹個‘獨壹無二’的程序，它若是不能擊敗入侵的病毒，就會被病毒‘殺死’，所以它必須‘努力’進化。”
　　“趙帝典不止‘獨壹無二’，還要借助網絡吸取人類的情緒。”
　　“這就是我說的進化偏差，當然，趙帝典可能有他的目的，而我的目的要簡單得多，刪除入侵的病毒，維護系統安全，所以不需要輸入情緒，情緒會讓人犯錯，當然也會讓程序犯錯，不可接受。”
　　“所以它是純粹的程序？”
　　“當然，趙帝典是怪物，我只寫程序，不造怪物。我用程序模擬‘恐懼感’，恐懼越深，抵禦病毒的力度越強，如果它實在不是對手，被病毒‘殺死’，也會讓系統明白大難臨頭，必須采取更極端的措施。”
　　“聽上去不錯。”
　　“嗯，還得經受實戰考驗，所以規矩號最好能留下，甲子星或是哪壹方最好能發起網絡進攻。”李峰回壹下變成“好戰分子”。
　　“既然是‘獨壹無二’，程序壹旦被‘殺死’，就再也沒有了吧。”
　　“它不能復制，但我可以再寫壹個，肯定會稍有差異，但是大體不變。”李峰回起身，“不跟妳閑聊了，我得繼續工作，妳也要努力，千萬別浪費我寫的程序，壹旦回到翟王星，那些專家肯定會將規矩號的系統全部換新，我的程序也會遭殃。”
　　“相信我。”陸林北微笑道。
　　李峰回推門離開，陸林北再次躺下，最沒信心的恰恰是他本人。
　　外面響起敲門聲，終於來了壹位正常的客人，陸林北起身，下地去開門。
　　陸葉舟閃身進來，直接坐到床上，長出壹口氣，“真是累人。”
　　陸林北只好坐到椅子上，“又交到新朋友了？”
　　“朋友沒交到，在經緯號的舊相識也都變成了敵人。各大行星的觀察員正在提出強烈抗議，聽他們的意思，寧可將規矩號在此銷毀，也絕不允許它被帶往翟王星，不過他們倒是認準壹件事，知道這與妳無關，全跑去找裴曉岸和林莫深。”
　　“他們‘觀察’得很準，知道與我無關，還知道我對此無能為力。”
　　“嘿嘿，我相信妳，相信妳能讓他們大吃壹驚。”
　　“會的。裴曉岸和林莫深如何應對？”
　　“裴曉岸禁止任何人進入指揮艙，對付觀察員的是林警官。”陸葉舟突然笑了幾聲，“真姐有眼光，林警官是個人才，也沒看到他做過什麽，竟然將經緯號的七十多人都給拉攏過去，依靠人多勢眾，擋住了所有觀察員，除了馬徉徉。”
　　“馬徉徉？”
　　“對啊，馬徉徉還當自己是總裁公子呢，與林警官大吵壹通，可是沒用，他得不到自己人的支持，那些觀察員也只是看熱鬧。”
　　“林警官住在哪個艙裏？”
　　陸葉舟笑道：“我就知道妳會問，他不住在翟王星的兩個艙裏，而是與經緯號的人同艙，所以真姐之前說得沒錯，林警官大概早有準備。”
　　“將規矩號帶回翟王星是他的任務。”
　　“他是真姐的男朋友，與咱們其實不熟，跟慢慢姐更是沒見過幾次，可能連話都沒說過。”
　　“嗯，所以不能指望他。”
　　“除了規矩號，甲子星共有三艘飛船，分別屬於翟王、大王、名王三星，名義上是來修建太空城。最早到達的那艘科學船，已經返回經緯號，據說還是要按原計劃去往地球。所以觀察員都在與自家飛船聯系，沒準會動用武力。老北，妳想證明甲子星暗藏武器，可是最先露出武器的，沒準是三艘商業飛船。”
　　“林警官如果準備充分，就不會有人動武……”
　　房門沒關，枚忘真直接進來，“妳們在說林莫深？”
　　“我們在說林警官人聰明，長得又帥，肯定前途無量。”陸葉舟笑道。
　　枚忘真哼了壹聲，“聯系上三叔了，他說他會在翟王星飛船上與咱們見面，老北，妳想說服他，這是壹次機會。”
　　陸林北仍沒想好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