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欺人太甚

　　回到趙宅時，天已經亮了，前院的人起床忙碌，誰也沒聽到附近的聲響，趁韋瑛出門問東問西之前，胡桂揚壹溜煙跑進後院，正撞上準備離開的梅娘子夫妻二人。
　　“這就走了？不吃早飯嗎？前面快要做好了。”
　　梅娘子搖頭，“該走就走，胡校尉無需相送。”
　　胡桂揚讓到壹邊，等梅娘子的丈夫從自己身邊經過時，小聲道：“李刑天要將妳們逼回這裏，小心。”
　　梅郎中楞了壹下，可是被妻子牽引，無法止步，只能繼續前行，很快恢復正常，壹個字也沒說。
　　“不知道她的病癥是什麽。”胡桂揚喃喃道，膽子再大也沒敢問。
　　其他異人壹個個走出來，神情各不相同，蕭殺熊吃驚地說：“拿到金丹就走？這真是……”
　　“這真是咱們所有人的念頭。”林層染靠在門邊懶洋洋地說，“承認吧，這就是事實：梅娘子比武奪丹，所以能夠光明正大地離開，咱們沒本事比武，也沒膽量硬搶，只好留在這裏，分享僅剩的壹枚金丹。”
　　沒人開口，林層染的話不好聽，但的確是事實，住進趙宅的人越多，大家越膽小，越沒人敢對胡桂揚和金丹下手。
　　胡桂揚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有必要，打個哈欠，準備回臥房睡覺，向趙阿七道：“壹個時辰之後叫醒我。”
　　“是，師兄……”
　　壹個時辰之後，胡桂揚準時被叫醒，趙阿七指著桌上的幾樣食物，“花大娘子送來的，還是熱的。”
　　“嗯，不錯，吃完飯咱們出門，叫上小譚。”
　　“好。”趙阿七退到壹邊，沒有立刻離開。
　　壹直站在門口的林層染走來，盯著胡桂揚，“今天該我服食金丹。”
　　“就妳壹個？”
　　“還有壹位，他不著急。”
　　林層染這是來試圖金丹的真假。
　　胡桂揚又打壹個哈欠，取出金丹遞過去，隨後穿衣穿靴、洗臉漱口，坐在桌邊吃飯。
　　林層染恭恭敬敬地交還金丹，“請胡校尉收好，十天之後才會再輪到我。”
　　胡桂揚點下頭，繼續吃飯，就讓金丹放在手邊。
　　林層染告退，心中再無懷疑。
　　“他不相信師兄。”趙阿七道。
　　“只要他相信金丹就行。”
　　默默地看著胡桂揚，趙阿七又道：“請允許我多嘴，師兄不應該放走梅娘子和金丹。”
　　“沒辦法，比武奪丹是我的主意，我總不能贈與金丹之後卻不允許人家離開，再說，我也打不過她啊。”
　　“師兄守信是件好事，可是金丹難得，師兄……過於大方了。”
　　“哈哈，別擔心，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而且，通過這次比武，我有不少收獲。”
　　“收獲？”趙阿七只看到失去，沒看到任何收獲。
　　胡桂揚放下筷子，笑道：“起碼我知道哪些人敢於壹拼，更重要的是，哪些人壹身清白，未受他人引誘。”
　　趙阿七更糊塗了，“敢於壹拼”他能理解，“未受引誘”就有點奇怪了，不明白師兄是怎麽看出來的。
　　胡桂揚咳了壹聲，解釋道：“如果有人想拉攏妳，最能讓妳心動的條件是什麽？”
　　“當然是金丹。”
　　“正確，所以已經被拉攏的異人，沒必要冒險參加比武，妳們十人，不分勝負，都是值得我相信的人。”
　　趙阿七恍然大悟，笑道：“師兄果然聰明，是我太笨……現在要出發嗎？我去找小譚，他可沒參加比武。”
　　“替我多盯著他點。”
　　“明白。”趙阿七告退。
　　胡桂揚坐了壹會，重重地呼出壹口氣，“看來我是當不成好人了。”
　　後院門口，蕭殺熊攔住去路，以他的身軀，所謂攔住，就是壹絲空隙也不留，其他人想繞都繞不過去。
　　“李刑天昨晚來過？”
　　“來過，但是沒有進趙宅。”
　　“妳為什麽沒攔住他？”
　　“試過，沒成功，我的武功比他差壹點點。”
　　蕭殺熊聽出話中的嘲諷，哼了壹聲，“妳叫幾聲，喊大家過去幫忙啊。他沒搶走金丹？”
　　“沒有。讓開，我要出門。”胡桂揚不再客氣。
　　蕭殺熊讓開壹步，“前幾天夜闖趙宅的人，會不會就是他？”
　　胡桂揚止步，“都是異人，為什麽妳們幾個從來沒跟我提起過李刑天？”
　　“因為我們沒聽說過這個人。”蕭殺熊瞪大眼睛，像是受到了羞辱，“李刑天常在江南殺人，我們四個壹直在北方晃蕩……”
　　“好吧，是我弄錯了。”胡桂揚笑道，帶著趙阿七、小譚出門。
　　韋瑛休息得不錯，臉色紅暈，精神抖擻，“今天還去？”
　　“去。”
　　“胡校尉真有毅力。”
　　“不撞南墻不回頭，不到黃河……原來做歪詩也是本事。”
　　“呵呵，胡校尉早在南墻上撞了不知多少回，直到現在也沒回頭。”
　　“李嬤嬤？她算什麽南墻，頂多算是壹道門簾子，隨風搖擺，我不好意思硬闖而已。”
　　韋瑛大笑，再不多說。
　　小巷裏依然寂靜，胡桂揚走上臺階，擡手正要敲門，門內露出壹雙眼睛，“好小子，真敢來啊！”
　　“李嬤嬤的兒子？這可不對啊，妳怎麽還在公主府裏？過夜了？”
　　大門打開，露出十四五名壯漢，手裏全都握著棍棒。
　　“老子在這裏等的就是妳。”男子怒容滿面，下令道：“打他，狠狠地打，錦衣衛那邊，有我兜著。”
　　眾壯漢叫喊著殺出來。
　　胡桂揚連退幾步，還是快不過眾人，眼看就要挨打，被人從後面壹拽，脫離棍棒範圍，另壹人從他身邊沖去，攔截持棒壯漢。
　　救人的是小譚，沖上去的是趙阿七。
　　“胡校尉，妳沒事吧？”小譚關切地問。
　　“沒事……趙阿七，出手輕點！”
　　胡桂揚提醒及時，趙阿七以身體硬抗，令幾根棍棒折斷，正要對不識趣的壯漢痛下殺手，聽到師兄的話，收回大部分功力，抓人往四面八方拋擲，沒壹會工夫就將大門口清理幹凈。
　　“師兄，沒有門簾子了。”
　　公主府眾人終於明白，對手並非常人，發壹聲喊，全都跑光，連李嬤嬤的兒子也沒留下。
　　胡桂揚向門內大聲道：“錦衣校尉胡桂揚前來拜訪！”
　　李嬤嬤終於現身，她才是真正的“門簾子”，臉色通紅。
　　趙阿七慢慢退回師兄身邊。
　　“好啊。”李嬤嬤的臉越來越紅，壹連說了幾遍，繼續道：“朝廷讓妳召集異人，妳竟然公為私用！”
　　“彼此彼此，李嬤嬤掌管公主府，也沒少讓兒子往自家搬東西吧？”
　　李嬤嬤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胡桂揚，妳別欺人太甚。”
　　“我不過是想見公主壹面，問幾件小事而已，李嬤嬤何必……”
　　“跟公主沒關，這是妳我之間的恩怨，妳等著瞧。我就不信，小小的壹名錦衣校尉，還能在京城只手遮天不成？”李嬤嬤砰的壹聲關上大門。
　　胡桂揚笑道：“行了，今天算是來過了。”
　　韋瑛跟平時壹直，站在遠處旁觀，等胡桂揚走近，他說：“胡校尉真要小心了。”
　　“她還能怎樣？”
　　“進宮告狀。”
　　“呵呵，她之前沒去，現在也不會去。”
　　“進宮告狀代價太高，她從前是不願意，而不是不能。”
　　“沒關系，我上頭有廠公呢，老婆子宮裏姐妹再多，也大不過廠公吧？”
　　韋瑛笑著搖頭，隨即正色道：“李嬤嬤沒什麽，可她手裏還有公主呢，公主若是進宮告狀，見的人就不只是幾個姐妹了。”
　　胡桂揚想了壹會，“我覺得不會，就算公主對李嬤嬤言聽計從，她能告我什麽？我可從來沒硬闖過，每次都是規規矩矩地登門拜訪。”
　　“呵呵，胡校尉說的也對。”韋瑛無意爭辯，在他看來，壹月之期將盡，胡桂揚有點狗急跳墻的意思。
　　胡桂揚心裏其實盼著李嬤嬤能夠“說服”公主進宮告狀，這是他與皇帝之間唯壹可能的聯系。
　　天還早，胡桂揚不想閑著，去趟南城，這邊的賴望喜等人已經重新開工，還沒有重大進展。
　　回到趙宅時已是黃昏，壹天又將過去，胡桂揚向韋瑛感慨：“我現在就跟沒頭蒼蠅壹樣，韋百戶，能幫我個忙嗎？”
　　“什麽忙？”韋瑛沒有馬上答應。
　　“去各個衙門幫我打聽壹下，京城內外最近是不是還有死人。”
　　“妳懷疑其中有異人？”
　　“嗯，異人只在打架的時候才顯得特別，死掉以後與常人沒有區別，差人很可能認不出來。”
　　“沒問題，這種事情錦衣衛肯定有記錄，西廠也會有副本，待會我派人去查，可能要明天才能抄壹份回來。”
　　“不急不急，今天我得睡個踏實的好覺。”
　　吃飯之後，又有壹名異人來找胡桂揚吸丹，千恩萬謝，臨走時說：“江湖險惡，只有胡校尉這裏能夠暫避風雨，唉，當異人有什麽好的？真希望我從來沒去過鄖陽。”
　　胡桂揚送走客人，正要倒下睡覺，外面響起敲門聲，隨後來者不請自入，笑道：“胡校尉不會睡得這麽早吧？”
　　胡桂揚第壹次見到楊彩仙臉上露出真正的笑容，有些迷茫，“有事嗎？”
　　“沒事不能來妳這裏坐會嗎？好歹我也算是客人，妳卻將我扔在壹邊不理不睬，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
　　楊彩仙語氣嬌嗔，胡桂揚越發迷茫，“羅氏派妳來的？”
　　楊彩仙臉色微沈，“梅娘子回來了，羅氏讓妳晚些時候過去壹趟。”
　　胡桂揚喃喃道：“李刑天還真是壹個守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