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血

　　窗外，樹上伸來幾枝濃綠。
　　窗內，美人散出壹抹淡香。
　　盧通坐在長幾後，擺出泥爐、鐵壺、茶壺、茶杯，開始燒水沏茶。
　　水沸後，咕嘟咕嘟地冒泡。
　　他看著翻滾的水面，問道：“祖萬喜的夫君叫孔也微？”
　　“對。”
　　祖萬易跪坐在對面，內著束身白衣、外披殷紅大袍，嘴唇塗得鮮紅，像壹朵大紅花。
　　“引誘、殺人，最後趁下葬時拿法門。我手內的欲鬼想不出這種辦法，妳告訴它的？”
　　祖萬易神色不動，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緩緩道：“師兄若是有心，我可以把萬喜叫回來。”
　　“然後密謀殺孔家嫡子？”
　　盧通笑了下，搖頭道：“我壹直很好奇，祖、孔兩家並列，祖家靠祖明京，孔家靠什麽？”
　　“師兄怕了？”
　　“知道怕才活得久。”
　　孔家現在沒有金丹大修士，但是以祖明京的性子，竟然沒有向孔家下手，肯定另有隱情。
　　他有些忌憚。
　　泥爐上，咕嘟聲越來越大。壹個個大水泡炸開，滾燙水滴四處飛濺。
　　他把鐵壺拿開，直接把沸水倒入茶壺中。
　　捂了壹會兒，倒掉第壹壺茶。
　　黃金葉茶味厚重，可以反復泡很久。正常泡的話，要等到幾壺後，味道才最醇正。
　　開始用沸水洗壹會兒，再泡時更容易泡出滋味。
　　盧通重新添上水，幾息後倒出兩杯。
　　茶水入杯，清澈的黃色茶水飄出縷縷白氣。
　　祖萬易端起茶杯，喝下壹口滾燙茶水，道：“孔家靠的千年積累。”
　　他捏著茶杯，道：“金銀？”
　　祖萬易搖了搖頭，道：“人情。孔家子弟壹向交遊廣闊，千百年來結下無數道友。妳那位千峰師兄是其壹，還有壹個如今是奉燭宗的元嬰真人。”
　　盧通心中壹沈。
　　金銀有數，人情無價。
　　若是真的開棺掘墓、殺害嫡子，壹旦暴露出去，便徹底結了死仇。
　　惹怒孔家，有些得不償失。
　　他眼神漸冷，沈聲道：“我與孔家結仇，對妳有什麽好處？”
　　祖萬易苦笑壹聲，搖頭道：“結仇？妳不說、我不說，孔家如何知道？我是真心實意地幫師兄，即便有些私心，也只是想抓壹個把柄。”
　　“什麽？”
　　“師兄可以決定我的生死，可我卻手無寸刃。即便嘴上說的再好，讓我如何能安心？”
　　盧通眉頭微皺。
　　他有很多把柄，如左手內的欲鬼、霧中被害死的十人，這些事祖萬易全都知道。
　　不過對於擒氣宗弟子，這些把柄並不致命。
　　而祖萬易做過的事。
　　勾結欲鬼、弒親煉器，壹旦傳出去，可以定生死。
　　“我說過不會殺妳，自然不會食言。”
　　“是嗎？”
　　祖萬易露齒壹笑，鮮紅嘴唇間，壹枚枚銀牙看起來有些森冷。
　　笑過之後，取出酒壺、酒杯，倒了壹杯酒，雙手端起後緩緩遞出。
　　“我也不殺師兄，且絕不食言。師兄，請飲此酒。”
　　盧通不禁瞳孔壹縮。
　　酒液暗紅，粘稠如膏。
　　壹股極其濃艷、腥烈的怪香瞬間淹沒長須，鉆入孔竅，不過長須並無異常。
　　“師兄不信我？”
　　祖萬易神色有些惋惜，幾息後又是壹笑，緩緩道：“若是飲下這杯酒，我替師兄取來化妖法術。如何？”
　　他端坐不動，心中壹個個念頭接連湧出。
　　“看來師兄說的全是假話，心裏不知道在……”
　　盧通眼中閃過壹道厲色，取出“神女淚”服下。
　　然後探出雙臂，壹手接過酒杯，壹手繼續探出抓向祖萬易的脖頸。
　　祖萬易眼神閃爍幾下，沒有閃躲。
　　白頸入手，柔軟、溫熱、細膩……
　　他神色毫無波動，朝長幾上壹拉。
　　祖萬易沒有反抗，順勢撐在幾上。紅袍脫落、白衣輕斜，露出壹抹春色。
　　盧通掃了兩眼，笑著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即便再厲害的毒，毒發之前足夠殺死妳。”
　　說話時五指掐住脖頸，壹點點發力。
　　最末壹節手指如同利錐，深深地陷入皮肉，指尖幾處皮肉破開，流出壹縷縷血絲。
　　祖萬易臉上湧出壹抹酡紅，笑著道：“請師兄飲酒。”
　　他咬了咬牙關，手指繼續合攏。
　　許久之後，五根手指被染紅。指間壹條條血線流下，鉆入衣衫。
　　“呃、呃、呃……”
　　祖萬易張開嘴巴，發出壹串像是臨死前的痛苦呻吟。
　　雙目幾乎瞪出眼眶，又大又圓的眼珠上，迅速鉆出壹條條扭曲紅線。
　　盧通手上力道不減，端起酒杯壹口飲下。
　　粘稠酒液如喉，化作無數條細蛇。
　　口鼻、胸腹等每壹處血肉似乎都變成了松軟泥土，細蛇輕易鉆入其中，瞬間遊遍四肢百骸。
　　癢、麻、熱，還有發自血肉深處的極度舒爽。
　　“呃！”
　　他仰起頭，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時，手背上壹個滑膩、溫熱的東西擦過。
　　盧通低頭壹看。
　　祖萬易已經雙目無神。
　　嘴裏吐出壹條鮮紅長舌，長近四寸，像壹條扒了皮的肉蛇。
　　舌頭正中，釘了四枚黝黑短刺。
　　他松開手掌。
　　祖萬易軟軟地趴在長幾上，頭顱垂在旁邊，幾乎抵上軟榻。
　　幾息後，吊著臉上的舌頭縮回嘴裏。
　　接著後背開始微微起伏。
　　祖萬易壹點點擡起頭，趴在長幾上，摸了壹把脖頸，看著鮮紅手掌，幽怨道：“師兄，好狠的心。”
　　二人相距極近。
　　甚至祖萬易壹伸舌頭，就能刺中盧通的面門。
　　盧通盤坐不動。
　　體內壹條條細蛇仍在遊走，所過之處像是手掌摩挲，異常舒爽。
　　“這是什麽酒？”
　　“哈哈。”
　　祖萬易裂嘴大笑，伸手擦去臉上的口水，卻留下壹片血跡。
　　“師兄，小妹的心血，香嗎？”
　　……
　　追電刀門。
　　“大師兄，盧仙長來了！”
　　練武場上，田東正在獨自練刀，立即收起刀法。
　　“盧師兄，來練刀？”
　　盧通搖了搖頭，道：“妳師父呢？”
　　“還在房裏休息。師兄先坐，我去看看醒了沒有。”
　　片刻後。
　　盧通、獨臂修士，分別坐下。
　　他直接道：“妳們每天守城拿多少銀子？”
　　“只拿口糧，不拿銀子。”
　　獨臂修士有些疑惑。
　　盧通點了點頭，道：“以後口糧我全包了，不必再巡城，只需聽我號令，如何？”
　　“這……仙長有所不知，守城也是受奉燭宗所邀。”
　　“奉燭宗那裏，我自會打點。”
　　獨臂修士疑惑之余，也多了些顧忌，問道：“仙長需要我們幹什麽？”
　　“保命。”
　　他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道：“除了妳們，還有臨江武館、三刀門……勞煩，隨我壹壹去邀請。”
　　喝了心血。
　　祖萬易放下許多戒心，還坦白了壹個秘密。
　　鬼穴，不在前面、也不在後面，而是在山下。采了這麽多年礦，山下早已空了壹大片。
　　傲山城，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