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登天

　　靜室內。
　　盧通盤坐在榻上壹連修行七天，腹內、心口、眉心等始終充滿暖意。
　　至靈日還丹。
　　弈法宗求來的丹藥，其中煉入了日精，修行的同時也在洗滌、淬煉神魂，連同修行時的疲憊也壹起洗去。
　　“咚。”
　　大門輕輕扣響。
　　和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聲道：“司主？”
　　“什麽事？”
　　“健鯉宗余氣啼來了，同來的還有徙仙宗的遂目長老。”
　　“請去廳堂坐下。”
　　“是。”
　　盧通輕吐壹口氣，慢慢斂起法門，伸手摸了摸心口，喃喃道：“七日修行，壹日勝十日，可惜只有壹枚。”
　　片刻後。
　　廳堂內，和芳手捧茶盤站在角落。
　　壹頭白虎走入廳堂。
　　余氣啼迅速起身，面帶笑意道：“魏司主。”
　　旁邊，壹個短須老爺慢慢站起，微微頷首道：“冒昧打擾，請司主見諒。”
　　“二位請坐。”
　　盧通走到最上首的空位處踞坐下。
　　余氣啼斂去笑意，但是眉梢仍然帶喜，看起來遇到了大好事。
　　余氣啼正要開口時，旁邊的短須老者道：“魏司主近日沒有外出？”
　　“沒有，最近得了壹枚丹藥，壹直在閉關修行。”
　　短須老者笑著搖了搖頭，道：“半年來四處動蕩，連販運商貨的船隊也屢屢遭劫，司主獨守壹塊安寧之地，真讓旁人羨煞。”
　　盧通眨了下虎目。
　　短須老者，名叫遂目，徙仙宗長老，年初割下短須替余氣啼說清的人，也是魚宮山壹眾宗門的帶頭人之壹。
　　遂目說的遭劫船隊，大多是他親手所為。
　　“這裏離洞海宗僅隔壹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吞入口中。若是三名王應允，我更想與兩位壹起去開辟東方。”
　　遂目捋了壹下短須，露出壹絲笑意。
　　“三名王慧眼識珠，此地是險峻之地，需要不小的手腕才能長存。我看鬼城上下，除了司主外再沒有其他人選。”
　　“道友過贊了。”
　　盧通張口吐出法力，把茶水引入虎口。
　　遂目也端起茶杯。
　　余氣啼趁機道：“這次過來，有壹件事與司主商議。”
　　“請講。”
　　盧通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余氣啼神色欣喜。遂目話中藏話，暗指他與洞海宗勾結。
　　二人壹起過來，應該是謀劃的事情成了。
　　余氣啼無意識地彎起嘴角，道：“前日岱山道友主動登門，準備讓出鬼城範圍內的九處陣法，我等已經應下，特來邀請司主壹起合作。”
　　盧通心頭壹松。
　　終於成了。
　　半年來屢屢外出，毀了十余艘尖角長舟。岱山、狹無隘等的貨物運不出去，只能堆積在鬼城、或者便宜賣給別人。
　　可是岱山最終選了魚宮山壹行。
　　他提前讓和芳接觸，本打算由盤家接手的。
　　“余道友打算如何合作？”
　　余氣啼點了下頭，道：“陣法由我們維護，司主只需要派人運出貨物，事成之後我們五五分成。”
　　盧通沒有急著應下。
　　僅是運貨遠不值五成，三人全都心知肚明，只是借他的手，轉手賣給仙船、洞海宗。
　　略作沈默後。
　　遂目道：“司主有何疑慮，盡管直言。”
　　“三名王。”
　　盧通緩緩說出壹個名字。
　　余氣啼、遂目臉色稍變。
　　才半年而已，大年初壹的教訓仍然近在眼前，余氣啼等人讓出五成利潤，就是顧忌三名王。
　　遂目道：“司主先前主動想邀，想必已經有了對策。”
　　“不錯。”
　　盧通點了下頭，道：“三名王在上，我們無力招架，本打算引入盤家之助。只是如此壹來，免不了讓出去壹份利潤。”
　　遂目看向余氣啼，二人私下交流了壹番。
　　遂目道：“可是比仙盤家？”
　　“不錯。”
　　“若是盤家出面，我們可以讓出半成，我等九家宗門只取四成半。”
　　“區區壹兩成可請不動盤家……”
　　遂目臉色壹沈。
　　“哎。”
　　盧通嘆了口氣，話鋒壹轉，道：“好在仙船出手闊綽，這筆交易獲利極豐，剩余部分由魏某承擔。只是還有壹些事情需各位相助。”
　　“司主請講。”
　　“區區‘小利’盤家不會分出太多人手。魏某手下人手稀缺，勞煩道友派出壹些宗門弟子，協助販運商貨。”
　　“可以。”
　　壹番客套後，余氣啼、遂目告辭離開。
　　盧通站在甲板上，目送二人遠去。
　　和芳道：“老爺，魚宮山壹行實力強大，已經有三尊元嬰坐鎮。如果他們願意全力幫忙，必然可以拿下瀑水小城。”
　　和芳壹直惦記著十年之期，以及輔佐“魏虎”節節高升。
　　盧通卻誌不在此。
　　“去找芒異，把此事透露給他，他要是心動的話，可以分他壹些收益。”
　　和芳眼睛壹亮，看著盧通的背影，微微點了下頭。
　　“老爺不吝財物，必然能成大事。我會與族內商議，只取壹成收益犒勞奔走的子弟，剩余部分全部資助老爺行事。”
　　“還有蒙劍宗、象射宗，分多少由妳全權處理。”
　　“是！”
　　……
　　壹座“火山”。
　　正午時分的烈日，落在地上像鏡子壹樣亮、雪壹樣白。暴曬下，整座大山冒出屢屢青煙，鉆出壹道道細蛇般的火苗。
　　山內壹口洞穴深處。
　　盧通捧著壹本金冊，灌入法力，仔細表述今年以來的功勞。
　　先前經過小有宗壹行、弈法宗壹行、鼓水小城壹事，這已經是第四次表述功勞。
　　字符變幻中壹次次劫殺的經過再次浮現。
　　許久之後，金紙上布滿了綠豆大小的細碎文字。
　　“呼！”
　　盧通撕下書頁。
　　壹道光澤亮起，紙張、文字緩緩消失。
　　他看著文字消失的地方，緊緊攥住剩余金冊，冥冥之中仿佛握住了破入元嬰的機緣。
　　……
　　夏過、秋來。
　　烏篷船上，壹頭插翅白虎、壹個四臂人影迅速閃過。
　　“叮！”
　　虎、人壹觸即分。
　　盧通甩出尾巴，挽在尾巴末端的壹柄古樸長劍亮起劍光，拖出壹頭丈高黑豬撲殺出去。
　　虹英前面壹雙人手提金棍、後面兩條長臂分別抓金矛，壹棍捅出，棍首金光亮起，化出壹道六尺斧刃迎頭撞去。
　　“當！”
　　巨響中黑豬壹分為二，金棍繼續點出。
　　“好！”
　　盧通大吼壹聲，尾巴猛地壹耍，壹劍斬中棍首。同時跳出兩步，揮出翅膀，丈半巨翅仿佛壹把厚重鍘刀。
　　虹英雙矛交叉，死死抵住翅膀。棍上金光大方，用力擊退長劍，再次捅出壹棍。
　　“轟隆隆……”
　　地下突然傳來巨響。
　　壹團濃郁黑霧升起，緊接著無數鬼影竄出鬼洞。
　　“洞塌了！”
　　“司主，有人襲擊，洞海宗來人偷襲！”
　　“不是人……”
　　“安靜！”
　　盧通飛起十丈，盯著鬼洞深處，心中十分疑惑。
　　不是洞海宗。
　　洞海宗經常來偷襲，但是不會毀掉鬼洞的根基，即便出手也會事先通知。
　　“蕭木，去看看。”
　　“是。”
　　壹頭丈半高的雙首、四臂、四足鬼影飛出，落入鬼洞深處。
　　“什麽人！”
　　“自珍王麾下遁辰，奉三名王、自珍王之命，前來連通鬼洞。此地主人魏司主可在？”
　　“跟我來。”
　　蕭木飛出鬼洞。
　　緊接著，壹條“巨蟒”鉆出黑霧。
　　頭部尖銳，猶如槍尖，最頂部嵌了壹枚散發亮光的銀水晶。身軀渾圓，直徑近壹丈半，表面覆蓋了壹層光澤略顯黯淡的菱形水晶。
　　長短不知，僅伸出鬼洞的部分，已經超過二十丈。
　　陽光下，“巨蟒”仿佛壹條巨大無比的水晶項鏈，渾身反出無數道亮光。
　　盧通心頭浮出壹個名字。
　　百丈地龍，自珍王最得力的屬下。
　　“妳是魏虎魏司主？”
　　盧通立即斂起念頭，道：“不錯。”
　　“在下遁辰，三名王托我轉告，明日起開始待命，隨時準備進入地下，呼應四方。”
　　遁辰丟出壹枚玉符，繼續道：“這是傳令符，兼具引路之能，聽到命令後，進入地下跟隨玉符行動。”
　　盧通接過玉符。
　　黝黑玉符，表面晶瑩透亮，其中數百個符文壹明壹暗。
　　他心頭微沈。
　　三名王突然出手，必然有大動作，只是仍然壹無所知，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可是與寶煉宗有關？”
　　“不知道。”
　　“我奉命鎮守此處，如果離開之後洞海宗奪走鬼洞，該當如何？”
　　“不必多慮。四百九十七口鬼洞，洞洞相連，即使丟了也是翻手可得。事情已經轉告，在下告辭。”
　　地龍沒有轉身。
　　只是最頂端的銀水晶沒入身軀，幾息後直接鉆入洞中，在壹陣轟隆隆聲中消失不見。
　　“天爺，它也是霧鬼？”
　　“比我們所有的加起來還大，我們有沒有？”
　　“走，下去看看。”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
　　盧通看著深不見底的鬼洞，心中幾個念頭閃過，想到了角竹箏、萬喜，幾息後搖了搖頭返回船艙。
　　既然無法事事由人，那只能隨機應變。
　　……
　　“老爺，這是近半年的收益，壹共是黃金三萬兩出頭。”
　　和芳取出幾個箱子。
　　盧通掃了壹眼，道：“幾成？”
　　金子不多。
　　和魚宮山九個宗門壹起合作，賺的還不如與甘果合作。
　　和芳取出賬本。
　　“魚宮山四成半、盤家壹成、芒異壹成、象射宗半成、蒙劍宗半成。另外蕭木長老稍了壹封弈法宗的手書，乃是宗主所托，也分了他們半成。壹個月前凡間的童家等人也想插壹手，又分出去壹成半。”
　　盧通算了下，不禁露出笑意。
　　以前壹直是自己吃肉，別人喝湯，這還是頭壹次請別人吃肉，自己喝湯。
　　“只剩了半成？”
　　和芳察覺出盧通沒有動怒，心頭壹緩，也對自家老爺更加滿意。
　　“對。老爺，年底將盡，芒異將在象舟設宴，已經送來請帖。魚宮山、童家也派人邀請老爺赴宴，我與他們商議，大年初壹、初二前去拜訪。”
　　又是壹年，盧通心頭有些唏噓。
　　這壹年內外變化極多。
　　內部，結識了闕神蓬、法門初成，眼前壹片坦途，只剩下許多水磨功夫；外面，鬼城也有大變動，東邊已經和寶煉宗交手，不久的將來很可能波及過來。
　　“老爺，如今勢頭正好，趁此機會好生結交芒異，瀑水小城之事十拿九穩。”
　　盧通散去雜念，道：“芒異拿了壹成？”
　　“對。”
　　“壹個人比壹個宗門拿的還多，他什麽來歷？”
　　“芒異剛得了大能傳承，並且被收為弟子。”
　　“哦？”
　　盧通十分意外。
　　獲得大能傳承，不壹定可以拜師，二者之間的差別猶如石與玉。
　　芒異進入凡間時，只在大能門下掛了壹個名字，這次不單求得傳承，還拜了師尊。
　　堪稱壹步登天。
　　“哪個大能？”
　　“天捶真君。老仆專門打聽了壹下，此人雖然才剛剛出竅，但是勢頭極猛，背後另有其他大能。如今四處擴充勢力，芒異、連同家族壹起投入麾下。”
　　“我猜，壹多半是家族助力。”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受他連累，芒異攻下鼓水小城，天大的功勞變成了半功半過。
　　“個人也好、家族也罷，芒異今時不同往日。老爺神機妙算，在芒異崛起之前先行拉攏，如今正好順水推舟，徹底綁在壹起。”
　　“綁壹起？”
　　盧通眼中閃過壹道幽光，道：“讓我去投靠他？”
　　“正是。天捶真君並非家族出身，正缺人手。老爺主動示好，投入芒異麾下，也是替他添力，合則兩利，芒異不會拒絕。”
　　盧通沈默不語。
　　歪打歪著。
　　當初想壹網打盡，把魚宮山、芒異、射象宗、蒙劍宗等，全部拉到壹艘船上，最後壹起解決掉，脫身苦海。
　　如今芒異拜了大能，活著似乎比死了有用。
　　……
　　“魏司主！”
　　“榮道友！”
　　地位不同，陣仗也不同了。
　　象舟上。
　　壹面面屏風、蒼松、寶瓶等，隔開大半個甲板，幾尊力士封鎖附近出口，讓其他人另走別處。
　　盧通低頭看著壹身錦袍的榮語夢，道：“恭喜道友，從此改天換日，修行壹片坦途。”
　　榮語夢矜持了許多，不再刻意討好。
　　“先前司主的所為，少爺全部記在心裏，司主請。”
　　盧通站在原地。
　　榮語夢疑惑了壹下，笑著道：“並非小城之事，我是說交易之事。”
　　“上次是我連累了芒異道友。”
　　“過去的事早已過去，司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