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劍侍、道兵

　　中野殿，造型古樸。
　　四根石柱、壹個“人”字屋頂，四面沒有墻壁，看起來像鄉下堆積雜物的木棚。
　　殿內。
　　盧通盤坐在壹張長幾後，面前擺著壹摞紙張。
　　紙上是各府限制的禁物，大到法寶、符箓、丹藥，小到蔬菜、瓜果等，幾乎無所不包。
　　他看了許久，收起紙張，縱身飛出大殿。
　　穆島四面環田。
　　其中，西面有三十畝旱田、七十畝水田，水田再西就是歸慈湖。
　　盧通穿過田地，飛入湖中。
　　夜色無邊，只有極遠處亮著幾個“火星”。
　　他壹路向南。
　　飛出近七十裏後，靠近天水島附近，島嶼西邊的彩虹已經消失，不過彩虹下方壹座陣法仍然放出七彩光芒，看起來十分醒目。
　　盧通直接進入陣法。
　　陣內。
　　壹個人影盤坐在白沙地上，面前各色光芒閃爍，化出各種人影、獸影、樓閣等。
　　盧通站在旁邊。
　　朱東壁側頭盯了壹息，緩緩收起法力，道：“妳怎麽來了？”
　　“有事。”
　　自從在朱家分別後，二人還是第壹次見面。
　　當時盧通留下等候朱家弟子化作霧鬼，而朱東壁“為情所傷”提前離開了朱家。
　　分開時朱東壁說，以後沒有事情不要聯系，免得壹個人暴露了，牽連另外壹個。
　　可是販運禁物不是小事。
　　運過去很容易，賣出去卻很難，需要有人、有路子，還要有足夠厲害的靠山。
　　沙地旁邊擺了壹套桌椅。
　　二人坐下。
　　朱東壁端起茶壺倒茶，問道：“什麽事？”
　　“鬼兵籌齊了，需要很多銀子才能壹直抓在手裏，我準備販運禁物。”
　　“有陰靈還擔心抓不住？”
　　陰靈是套在鬼身上的韁繩。
　　無論是欲鬼、霧鬼，又或是鬼使、鬼王，全都壹樣。
　　盧通搖了下頭，手指捏住茶杯，道：“如果是真司主，當然不需要擔心，可惜是假的，我要用銀子把這支鬼兵變成自己人。”
　　朱東壁沈默了壹下，問道：“妳有什麽打算？”
　　“我需要壹個人。壹個有膽子、有背景、還缺銀子的人，可以壹起合作，暗中販賣象山府的法寶鎧甲。”
　　沒膽子，不敢販運禁物；沒背景，即便幹了也幹不久。
　　前兩點很容易找到。
　　最難的是第三點，畢竟只要有背景，哪怕沒有膽子，壹般也不會缺銀子。
　　朱東壁端起茶杯，抿了壹小口，陷入思索中。
　　許久之後。
　　她放下空茶杯，道：“白巧可以幫妳。”
　　“她？”
　　盧通十分意外。
　　白巧，抱容真人的女兒，追隨白華書院弟子的甘果，進入了重華府。
　　他回憶起當年對抱容真人的允諾，壹定把白巧送回壹頁宗，問道：“白巧現在怎麽樣？”
　　“很好。”
　　朱東壁微微瞇了下眼睛，道：“她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重華府修士，這兩年壹直在追殺我們的人，比書院弟子還賣力。”
　　盧通心中壹沈，輕輕嘆了口氣。
　　相識壹場，陰差陽錯竟然走到了如此地步，壹時間心中冒出壹個念頭，或許當年不該幫白巧逃婚。
　　他端起茶杯壹口飲下，拋掉心中雜念，問道：“她怎麽幫我？”
　　“古仙正在攻打重華府那裏的通天絕壁，廝殺十分慘烈。白華書院門下的弟子召集了三十六支道兵、十五支妖兵、九支鬼兵。甘果率領其中壹支道兵，而白巧是甘果的劍侍。”
　　盧通點了下頭，察覺到了機會所在。
　　廝殺越慘，越顯得法寶重要，有膽子買禁物的人就越多。
　　有人買就有人賣。
　　或許已經有人先壹步動手了。
　　“白巧在什麽地方？”
　　“妳先回去，三天內給妳送去。”
　　……
　　穆島。
　　箭塔頂層，壹尊猩紅虎獸盤踞在中央，口中吐出兩條血蛇，正在大肆吞噬精血。
　　“師叔？”
　　樓梯下響起壹聲呼喚。
　　盧通看向樓梯口，道：“吉春？”
　　壹陣腳步聲靠近。
　　黎吉春登上頂層，轉頭看了壹眼，看見巨大虎獸臉色瞬間壹變，慌忙喊道：“師叔！”
　　“是我。”
　　盧通收斂法門，從虎獸胸口破出。
　　黎吉春長吐壹口氣，臉上的余驚還沒有散去，又浮出壹抹嬌嗔，道：“師叔，妳嚇壞我了。”
　　盧通露出笑意，走過去壹把摟在懷裏。
　　“怎麽，怕師叔吃了妳？”
　　“師叔！”
　　“哈哈。”
　　走到桌邊坐下。
　　盧通道：“今天怎麽敢過來了？”
　　搬入穆島後，黎吉春只呆了半天。費盡心思挑了半天住處，最後撞見霧鬼們煉化鬼軀，嚇得晚飯都沒吃，直接逃回懷珠城了。
　　黎吉春掏出壹個木匣，道：“四首司送到府上的，說十分重要，讓我盡快送來。”
　　魏府，戴七憫死後，黎吉春成了女主人，不光搬進了魏府，還搶走了壹枝、壹葉、美人貓等所有東西。
　　盧通盤算了壹下時間，眼神微動，接過匣子檢查了壹下鎖扣、封蠟。
　　“很好，今晚別回去了。去客宅酒樓點壹桌酒菜，讓他們送到中野殿。”
　　“我讓錦兒去。”
　　他搖了下頭，道：“錦兒哪裏知道我喜歡什麽，妳親自去壹趟，再要兩壇好酒，今天我們喝個痛快。”
　　“好。”
　　黎吉春離開房間。
　　盧通震開封蠟，打開鎖扣。
　　匣子裏放著壹封信、壹個玉盤。
　　他拿出信，看了許久，臉色幾次變化最後恢復平靜，打出壹道火焰把信燒成灰燼，喃喃道：“邪修，欲鬼，小褚村，巧劍……”
　　……
　　陰陽本相合，歡好勝良藥。
　　壹夜荒唐。
　　盧通精神煥發，整日與霧鬼、鬼軀、血軀為伍，不知不覺間纏上心頭上的兇厲思緒壹掃而空。
　　黎吉春也臉色紅潤，像熟過了的軟桃，從內到外，全都散著壹抹醉人韻味。
　　第二天壹早。
　　二人壹起回到魏府，又耳鬢廝磨了壹番，壹直到日頭高照盧通才走出府邸。
　　正午時分，銜甲天樓。
　　盧通走入樓內。
　　壹個小廝迅速迎上去，道：“魏司主，您來了。遙隼管事今天休息，您是換個管事，還是等她過來。”
　　“叫遙隼過來。”
　　“是，您先歇息下，我這就傳訊。”
　　進入房間坐下。
　　盧通壹杯茶還沒有喝完，壹個人影快步走入房間。
　　遙隼神色匆忙，額頭上掛著壹層細密汗珠，壹進門立即賠笑道：“魏司主，實在抱歉，您久等了。”
　　“無妨。”
　　盧通擺了下手，道：“我要壹件蒼龍劍袍、五件青鷹飛刃甲。”
　　遙隼心頭壹熱，額頭上又冒出壹層汗珠，兩層汗珠疊在壹起變為壹串串汗水，順著臉頰流下。
　　法寶，貴賤懸殊。
　　便宜的，幾十兩金子就可以買下；貴的，幾十萬兩金子也未必能搶到。
　　銜甲天樓的甲袍，最便宜的也要壹件千金。
　　號稱兼顧防禦、美觀。
　　價格很貴，可是防禦不如鎧甲、美觀不如法袍，因此壹般人買不起，買得起的人中舍得買的也不多。
　　壹次六件，很少遇見的大主顧。
　　遙隼拿出手帕迅速擦了壹下汗水，壹瞬間已經算出了這次的賞錢。
　　“明白，妾身記下了。司主稍坐，我這就去拿法袍。”
　　“好。”
　　盧通坐在房內，心中開始盤算。
　　蒼龍劍袍給甘果，青鷹飛刃甲給劍侍，這份見面禮應該足夠了。事情能不能成，最終還要看法寶。
　　鎧甲……
　　象山府會煉制鎧甲類法寶的宗門、法器鋪很多，可是煉得最好的只有壹個地方——甲象書院。
　　“司主。”
　　盧通收斂念頭，擡頭看了壹眼，不禁眼神微動。
　　片刻功夫，遙隼重新梳妝打扮了壹番，汗水沒了、妝補了、衣裳也換了，從上裳下裙，換成了高腰襦裙，露出大片雪白。
　　“司主，劍袍夠了，不過青鷹飛刃甲只有三件，司主能否等兩天？”
　　盧通蹙起眉頭。
　　遙隼神色壹急，走近兩步，道：“最遲後天，後天晚上妾身親自送去府上。”
　　遙隼的眼睛裏有光，光裏別有意味。
　　盧通看出了其中含義，可是此時心裏沒有多少邪念，更不會因此耽誤正事。
　　“不行，來不及。”
　　遙隼眼神壹急，額頭上又冒出壹層汗跡。
　　盧通眼神轉了壹下，道：“有沒有其他劍袍、劍甲可以湊齊五件？”
　　“有！”
　　遙隼快速應下，道：“箭袖鋒脊甲，比青鷹飛刃甲更好，司主要的話，我按照青鷹甲的價錢算給司主！”
　　“好，拿來看看。”
　　壹刻鐘後。
　　盧通離開銜甲天樓，壹路向下，最後停在壹棟臨街木樓前。
　　木樓大門緊閉。
　　門上掛了壹塊古樸木匾，上面寫著“斐文書館”。
　　他敲了兩下門。
　　壹個小男孩拉開門，仰頭看著盧通，雙眼睜得滾圓，壹聲也不吭。
　　盧通伸手揉了下小男孩的腦袋。
　　“我找斐英光。”
　　“哦，請進。”
　　小男孩讓開門。
　　門內是壹個面積狹小的廳堂。
　　廳堂本來不小，只不過三面擺滿了書架，上面滿是書本。旁邊壹張方桌子也堆了許多書。看起來十分狹窄。
　　小男孩丟下盧通，獨自走進後院。
　　盧通坐在書堆中，隨手拿起壹本書。
　　《軟木靠椅的三種手法》
　　他有些意外，沒想到書屋裏還有這種書。而且從書頁上的痕跡看，不是擺設，而是有人翻閱過很多次。
　　“斐姐姐讓妳去花園。”
　　“好。”
　　盧通放下書，獨自進入後院，左右看了兩眼，走到院子角落，順著壹條卵石小徑進入另壹個院落。
　　花園很小，還不如中野殿大，壹個清瘦身影站在花叢中。
　　“魏師兄。”
　　斐英光的神色十分復雜。
　　面前的人，既是好友的夫君，又是弟弟的兄長，而且似乎還與丈夫之死有關。
　　她分不出真假。
　　盧通點了下頭，道：“我想問下英粼近況如何？”
　　“多謝師兄掛念。英粼已經是黃鬃真人的記名弟子，壹直在真人身邊修行，過年都沒有回來。”
　　“恭喜，看來英粼距離傳承不遠了。”
　　他笑了壹下，心中閃過壹個念頭：斐英粼成了記名弟子，竟然沒有告訴他這個兄長。
　　斐英光也意識到了不妥，道：“借師兄吉言，英粼說還只是記名弟子，不好張揚，本打算成了真正的弟子再通知師兄。”
　　“寵辱不驚，難得。”
　　盧通應付了壹句，道：“我想給英粼寄壹封信，可是不知道交給誰，能不能麻煩師妹？”
　　“師兄見外了，把信交給我便是。”
　　“臨時動念，我現在就寫。”
　　他拿出紙筆，坐在花叢旁的石桌上。
　　這封信本該昨晚寫的，可是昨天色欲熏心、火氣正盛，耽擱了正事。
　　壹刻鐘後。
　　盧通放下筆，卷起壹道風吹幹墨跡，直接遞給斐英光。
　　“有勞師妹。”
　　斐英光壹直背對著石桌，轉身掃了壹眼，不禁眼神壹動。
　　沒有裝入信封、也沒有對折，甚至直接正面對人。
　　斐英光錯開眼神，接過信紙直接折起，道：“我回去便裝入信封。”
　　“有勞。”
　　盧通不在乎斐英光回去看不看。
　　信的內容很簡單。
　　開頭勉勵過去的修行，然後講述最近的變故，包括鬼兵、變局等，最後提了壹下需要壹些鎧甲，邀請斐英粼回來壹趟。
　　“事情已了，魏某告辭了。”
　　盧通準備離開。
　　“師兄……”
　　斐英光張了張嘴，想問清楚丁寓之死的真相，可是壹種莫名恐懼籠罩在心間，準備好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盧通眨了下眼睛，道：“師妹，怎麽了？”
　　“沒，沒事，師兄慢走。”
　　……
　　第二天，大日東升。
　　演武場上，壹個個大小不壹的鬼影屹立如林，身上泛著壹道道金屬光澤。
　　“拜見司主！”
　　善德司的新規矩：只要司主在，必須請早。
　　箭塔上。
　　壹頭丈高的虎獸躍出，在圍欄、柱子、屋脊上幾個閃動，踞坐在箭塔最高處。陽光灑落，虎獸表面光澤流轉，仿佛裹著壹層血玉。
　　“不得進壹寸，便是退壹尺！開始操練！”
　　“遵命！”
　　眾多鬼影轟然散開，下壹瞬各種金屬撞擊、血肉震蕩聲響起。
　　盧通在屋頂踱了幾步，道：“蕭木、虹英，來中野殿見我。”
　　“是。”
　　中野殿。
　　壹頭虎獸盤踞在主位上，隨著精血煉入，血軀的視覺、聽覺、行動等越來越隨心，雖然不如化妖，但是已經可堪壹用。
　　盧通習慣了這幅軀體。
　　下方：
　　左側站著壹尊丈半高的黑影，狼、虎雙頭、兩側胸前各有壹面塔盾，四個手中拿著雙劍、雙槍。
　　右側站著壹尊丈高的銀影，渾身寶光閃爍，頭上還帶了壹個美人面具。
　　二人實力大漲。
　　蕭木的鬼軀中煉入了許多法寶，虹英則煉入了各種銀礦。
　　盧通取出兩本冊子，丟給蕭木，道：“這是《沖天拳》、《破山刀》，都是善德司的殺伐之術，妳傳下去。”
　　“是。”
　　他又看向銀影，道：“虹英，等下交代壹聲，讓班宇他們跟著蕭木學拳。妳隨我出去壹趟。”
　　“司主，去哪兒？”
　　“到了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