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大勢

　　“人啊，能修成什麽樣子，全都靠命。”
　　“小常他爺爺，壹百年前窮得就剩下壹把劍了，偏偏碰到了鬥劍大會，那年頭可不比現在，練劍的十個裏面也找不出壹個。”
　　“他老人家硬是靠著壹把破劍，從塔裏闖到池裏，又從池裏殺到大鯤城，最後硬生生成了萬劍山的劍師。”
　　“所以啊，小爺我現在落魄，那是時候還沒到，等時候到了，憑我這壹手的符法……”
　　街邊酒館內，壹桌酒客大聲喧嘩。
　　外面街道上，行人眾多，來往的有人、有妖、有半妖，無論什麽模樣，接近壹半都隨身佩劍。
　　匆匆而過壹百年，良妖正國只發生了兩件大事。
　　壹是國主親子盧泰破入元嬰，舉國慶賀三日，減免賦稅三年；
　　另壹件也和盧泰有關。
　　盧泰喜好學劍，接連舉行鬥劍大會，壹次次比劍中徹底扭轉了良妖正國的風氣，國中幾乎人人習劍，除了劍法略顯普通外，已經可以稱為良妖劍國。
　　小世界內。
　　壹頭火鳳飄在空中，四周無數金光閃爍，金光如霧，化作蛇形，略作扭曲後化作壹道道劍光。
　　“噌！”
　　壹抹刺目金光炸開，光中探出四柄金劍。
　　火鳳抖動翅膀。
　　四根火羽飛出，化作火焰飛劍，挨個攔向金劍。
　　即將碰撞時，金劍突然合攏，四把劍兩兩相對，把火羽夾在掌心，吐出壹束束金光迅速磨滅。
　　同時，四柄劍好似壹把金錐，繼續刺向火鳳。
　　“呼！”
　　火鳳吐出壹股火焰，裹住金劍，灼燒片刻後，金光退散，劍中露出壹枚枚金色勾爪，接著繼續露出壹記蛟爪。
　　“噌！”
　　濃郁金光潰散，壹條金蛟翻身殺出，背後負著壹抹刺目金色，隨著蛟身翻轉，金光掠過，好似壹把劍光。
　　火鳳探出雙爪，穩穩擒住金蛟，隨著滾滾火焰落下，金蛟表面的法光迅速泯滅。
　　幾息後，盧通收斂法力，恢復成人形。
　　“可以了。”
　　金蛟迅速縮小，變成壹個金袍人影。
　　盧泰看著胸口的爪痕，低下頭道：“孩兒讓父親失望了。”
　　盧通心中有些無奈。
　　實力是殺出來的。
　　當年他是國主時，小國林立，有的是對手可以廝殺。
　　而現在，經過五百余年的修行，天下只剩下大國，每壹個國主都是元嬰圓滿、手段卓絕的高手。
　　盧泰的積累已經足夠了，只缺壹次蛻變。
　　“丞國那邊如何了？”
　　“短期內，難分勝負，不過武雛道探聽到壹些消息，丞國開始受到民怨反噬，日後或許有可乘之機。”
　　“民怨？”
　　盧通十分意外。
　　在他看來，丞國最強大的不是別的東西，恰巧是不可能掀起內亂的民心。
　　他問道：“民怨從哪裏起的？”
　　“貧困。丞國吞並南方諸國後，沒有休養生息，立即開始與我們交戰，連年大戰下，死傷無數，百業荒廢，普通百姓的家境每況愈下。”
　　“他們仍然在施行人人均等？”
　　“是的，人人均等，人人貧困。近日章橋殿主提議，吩咐魔族，放開壹處關口，吸引丞國百姓來投。”
　　“風水輪流轉，丞國也有今天啊。”
　　盧通臉上浮出笑意。
　　當年是別國的百姓逃向丞國，現在成了丞國的百姓向外面逃。
　　盧泰繼續道：“不過丞國已經著手應對，從去年開始，丞國接連派出使者，試圖與別國互通有無。”
　　“妳準備如何應對？”
　　“我已吩咐雲傲殿主，派出使者拜訪各國，稟明其中厲害。另外秦宗殿主也派人出訪，尋求合作之機。”
　　“很好。”
　　盧通看著盧泰，越發感到可惜。
　　萬事俱備，只欠實力。
　　沒有實力，萬事皆休。
　　……
　　醉劍國，位於溢河下遊。
　　晨光中，壹道紅光從西方遁入醉劍國，落向壹座籠罩著白霧的小島。
　　盧通散出法力。
　　萬妙純從雲中遁出，道：“見過國主。”
　　壹息後，萬妙念也從遠處飛來。
　　“拜見國主。”
　　“進去說話。”
　　“是。”
　　三人進入島內。
　　萬妙純發絲雜亂，和弟弟對視壹眼，問道：“國主極少來醉劍國，這次親身而來，想必有要事商議。”
　　盧通微微頷首，道：“我來借壹個東西。”
　　“國主請講。”
　　萬妙純有些忐忑。
　　盧通道：“聽說仙猿宗的劍法極妙，我想借妳們的劍法傳承。”
　　萬妙純皺起眉頭。
　　萬妙念眼神冷硬了壹瞬，問道：“敢問國主，誰要修行我們的劍法？”
　　“盧泰。”
　　萬妙念眼神和緩許多，微微頷首，看向親姐，道：“姐，公子不是外人，當年我有意收他為徒，因為身份不便才放棄，其實我壹直把他視為……”
　　“妳想收他為徒？”
　　盧通開口打斷。
　　萬妙念楞了壹下，道：“當年壹時動念，並未行過拜師禮。”
　　盧通想了壹下，道：“盧泰已經是元嬰真人，當徒弟不合適，妳可願意代師收徒，把他收為師弟？”
　　“這……”
　　萬妙念不敢做主。
　　萬妙純道：“他拜入仙猿宗，以後是良妖正國的人，還是醉劍國。”
　　“當然是良妖正國。”
　　“可是，我聽說盧泰可能是下壹任國主，他拜入仙猿宗，卻執掌擒氣宗麾下的國家，恐怕多有不便。”
　　“這有何妨。”
　　盧通渾不在意，道：“妳們是良妖正國的屬國，在天外天，各家祖師早已成為壹家，不必再分什麽妳我他。”
　　他不了解天外天，但是了解利益、人心。
　　良妖正國是壹個龐大大物，囊括了各方利益，其中位居首位的自然是擒氣宗。
　　術國、雲傲、術書仙船壹直都在，肯定少不了元術老君；
　　素手重立了道統，表明神尺祖師也已經加入；
　　醉劍、白猿拜入麾下數百年，每年都呈上大筆三寶之氣，背後的祖師不會置身事外。
　　萬妙純思索片刻。
　　“我必須問過祖師。”
　　“去吧。”
　　萬妙純招出壹抹翠綠劍光，繞在食指上，伸指抵在眉心，閉上雙眼。
　　幾息後，萬妙純睜開眼，微微頷首。
　　“我可以代師收徒，傳授《遐逸劍經》、《猿手》、《酒旗劍》、《我醉我遊劍》。”
　　“多謝。”
　　……
　　劍法西傳，醉劍、白猿的劍修紛紛西遷，進入良妖正國傳劍，給本就鼎盛的習劍風氣又添上了壹桶熱油。
　　盧通照舊深居簡出，壹邊修行，壹邊靜靜等候時機來臨。
　　數年後，壹頭青鳳飛入無窮水口，與盧鯤壹起進入小世界。
　　“國主，紫氣殿有異常。”
　　很快，壹束紅光沖天而起，眨眼間消失不見。
　　紫氣殿。
　　盧通進入殿內，朝上瞥了壹眼，立即拱手拜倒。
　　“拜見祖師！”
　　壹氣真君盤坐在榻上，道：“這次的事情十分緊要，決定了良妖正國能不能成為霸主之國。”
　　“祖師盡管吩咐，弟子壹定辦成。”
　　盧通知道機會來了。
　　這件事辦成，他出竅的機緣也就到了。
　　“我與幾位同道商定，良妖正國、杖國、行元國可以分別稱霸上、中、下三方。妳等盡快結盟，壹起鏟除外敵。”
　　“是。”
　　盧通心中又驚又喜。
　　三個國家大致在壹條縱線上，良妖正國在北，杖國居中，行元國在最南方。它們各有所長，若是聯手包夾，中間的各個敵國絕對無法抵擋。
　　壹氣真君仿佛看破了心思，繼續道：“不要大意。西有尚麟，東有茲國，南方還有勝北，都是妳們的大敵。”
　　盧通略作思索，明白了壹些。
　　這次聯手，真正的敵人應該不是鄰近敵國，很可能是為了抵擋尚麟、茲國、勝北。
　　尚麟在杖國以西；
　　茲國在杖國東邊和東南，行元國的東北；
　　勝北在行元國南方。
　　如此謀算的話，只有良妖正國的位置最好，既可以享受盟國的各種便利，又不必直接面對沖突。
　　他想了壹下，突然意識到了壹個疏漏，問道：“祖師，激陽國呢？”
　　激陽，和行元國相距不遠。
　　行元成了霸主之國，肯定沒有激陽的存身之地。
　　壹氣真君緩緩道：“有舍才有得，上壹次看走了眼，這次希望不會下錯註。盧通，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弟子壹定竭力而為。”
　　“去吧，是成是敗，壹切盡在三百年內。”
　　“是。”
　　壹氣真君緩緩消散。
　　盧通站在殿內，思索了片刻，立即遁出大殿，返回群真樓，道：“小青鳥，傳盧泰、章橋、蕭龍庭、武雛道、秦宗、徐道隱、劇拙。”
　　“是。”
　　壹尊尊人影遁入樓內，各自在壹個山巔坐定。
　　盧通挨個看過眾人。
　　“章橋，布地圖。”
　　“是。”
　　章橋吞了咆川的造化，水法十分深厚，目放藍光，凝聚出壹副十丈高的地圖，囊括了良妖正國東西南北、上下左右。
　　盧通道：“太小。”
　　章橋睜大雙眼，吐出濃光，聚出壹幅百丈大圖。
　　盧通緩緩搖頭，道：“太小，今日商議的是天下大勢，我要北起截水、南至金池、西達尚麟、東止茲國。”
　　眾人臉色各異。
　　章橋口吐長河，擡手席卷雲霧，畫出壹副天下大圖。
　　“天下在此，請國主指點！”
　　盧通道：“霸主之國，縱橫萬裏，妳們覺得這片天地，容得下幾個霸主之國？”
　　“九個。”
　　徐道隱最先開口。
　　章橋略作思索，道：“有傳言，天下之數在九，地府入侵占去其二，剩下的霸主仍有七個。”
　　盧通道：“誰可以成為霸主？”
　　“尚麟國必是其壹。”
　　徐道隱再次開口。
　　他雖然是徐徐行的兒子，可是性情和徐徐行正好相反，壹個很冷，壹個很熱。
　　盧通低頭看去，道：“還有呢？”
　　徐道隱道：“茲國。茲國所向披靡，未逢壹合之地，早有霸主之威。”
　　“還有呢？”
　　“三蟲國，它們困於迷行草原，若是壹朝脫身，必然是我們的大敵。”
　　盧通緩緩點頭。
　　三蟲國，在溢河的另外壹邊，那邊草木豐饒，茂盛如林，猶如壹座座迷宮，其中生長著無數蠱蟲。
　　三蟲國幾乎與世隔絕，傳言中十分擅長用蠱。
　　“還有呢？”
　　“還有我們。”
　　盧通彎起嘴角，看向劇拙，道：“劇拙，妳覺得呢？”
　　“回國主，我覺得杖國可以成為霸主。”
　　“為什麽？”
　　“它很穩。”
　　“什麽？”
　　盧通沒聽明白，其他人也紛紛看去。
　　劇拙道：“杖國很穩，屬下看過上百個國家，凡是大國必然有宗門時傳承下的派系紛爭，唯壹的例外就是杖國。”
　　章橋道：“的確如此。”
　　“為什麽？”
　　盧通正要問，徐道隱已經率先開口。
　　劇拙道：“我認為和四聰真人有關，丞國的公平看似公平，實則只是取巧小道。四聰真人才是大智慧，他壹直在竭力滿足每個人的所求，無論是普通百姓，或者是元嬰境真人、真妖。”
　　樓內陷入了短暫沈默。
　　如果杖國真的做到如此地步，那麽必然是霸主之國。
　　盧通笑著道：“萬幸，我們和杖國並非敵人。”
　　他擡手打出三團血雲，落入地圖，分別化作良妖正國、杖國、行元國。
　　盧通道：“祖師有令，命我們與杖國、行元國結盟，互通有無，各自成為壹地霸主。”
　　“強強聯手，霸業可成！”
　　徐道隱神色大喜。
　　章橋、蕭龍庭等人也是精神振奮。
　　盧通又打出兩團法力，道：“不要高興太早，還有尚麟、茲國在旁邊窺探，他們不會坐視我們坐大。”
　　章橋斂起神色，問道：“國主，我們和尚麟國往來頗多，如此壹來，豈不是……”
　　“嗯。”
　　盧通微微頷首，看向武雛道，道：“武殿主，大勢難擋，尚麟國留下的眼線交給妳了。”
　　“是。”
　　武雛道拱手應下，放手時不著痕跡的瞥了盧泰壹眼。
　　盧通繼續吩咐。
　　“秦宗，妳篩選幾支商會壹起南下，盡快定下通商之事。”
　　“是。”
　　“蕭龍庭，大勢已動，各方邊界或有變故，千萬小心防備。”
　　“是。”
　　“章殿主，與杖國、行元國結盟之事，由囚陰殿全權做主，其中事情頗多，辛苦殿主多擔當。”
　　“屬下應有之責。”
　　“下去準備吧。盧泰，妳留下。”
　　眾人離開，群真樓內只剩下盧通、盧泰。
　　盧通道：“泰兒，知道為什麽留下妳嗎？”
　　“與尚麟國有關。”
　　盧泰神色低落。
　　與尚麟國合作的這些年，王聘妃奔走頗多，他也結識了不少尚麟國的各方修士，其中還有當年遊歷的舊友。
　　盧通道：“當斷則斷。”
　　“孩兒明白。”
　　“聘妃離家太久了，放她回去省親吧，讓萬易過來接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