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短暫相聚，再度啟程

　　喔喔……喔——
　　晨光推開黑暗的輪廓，公雞啼鳴打破了早晨的安靜，山村漸漸喧囂起來，秋日農忙的事還未做完，扛著農具拖家帶口的去了田間。
　　籬笆小院，三間房的木門吱嘎壹聲先後打開，陸良生、陸小纖、孫迎仙走出來，齊齊伸了壹個懶腰，走到水缸邊，端起壹碗水，拿著細枝葉沾了沾，包在唇間左左右右刷了二三十下，喝了壹口水，包在嘴裏。
　　“咕嚕嚕……”
　　三張臉朝下，齊齊呸的壹聲吐出口。
　　竈房內，李金花已煮好了早飯，三人連帶剛剛起來的陸老石端碗坐在檐下，呼嚕嚕的喝起肉粥。
　　偶爾，李金花的聲音從竈間傳出。
　　“那什麽試也考完了，良生啊，妳看什麽時候娶妻？”
　　陸良生壹口粥差點噴了出來，壹旁的道人幾乎本能的望去房間，又看了看院中的柏樹，好在沒有刮起陰風。
　　“好險，好險，應該沒聽到。”他捏著筷子拍了拍胸口。
　　咽下米粥的陸良生趕忙又喝了幾口，將空碗塞到李金花手裏。
　　“還早著呢，二月二龍擡頭，還有壹場春闈要考。”
　　說完，拉起還在吃飯的孫迎仙就朝外走，後者趕緊多刨了兩口，鼓著兩腮咀嚼，回頭朝婦人揮手。
　　李金花不死心，追出檐下，朝已經去了籬笆墻外的兒子大喊：
　　“那先納壹房妾也行啊，我和妳爹等著抱孫子！”
　　陸良生不敢回應，和道人在村裏四處走走，見到拄著拐杖正去私塾後面曬太陽的陸太公，上前見禮後，順道搭脈檢查了壹下老人的身體。
　　“太公，身體穩健。”
　　老人咧開缺牙的嘴，躺在躺椅上呵呵笑了幾聲，慢吞吞的點頭。
　　“……看不出我還寶刀未老嘛，良生吶……考試怎麽樣了？”
　　書生將他手放回到膝蓋，梨木杖靠到老人順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壹邊伸手在太公在小腿上搓了搓，用法力驅除壹些寒氣，壹邊笑著回應。
　　“還行吧……應該不會給村裏丟人，太公，妳坐會兒，我還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陸太公笑瞇瞇的看著這個有出息的後生，擡起手朝他揮了揮。
　　“去吧，正好娃娃們也該來上學了，我就在這裏看著他們……”
　　瞧著陸太公說著說著，腦袋就開始壹點壹啄了，陸良生也知道，人的年歲大了，精神壹天不如壹天，晚上睡不著，白天又打瞌睡，有時候跟人正說話，下壹秒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道。
　　“哈！”
　　“哈！”
　　走去村裏其他地方，遠遠就有陸盼等人的呼嗬聲傳來，那裏緊挨地窖，裏面藏了村裏的富貴，八人被授了鍛身的法子，幾乎每日都沒有斷過修習，天天聚在壹起打熬，甚至大冬天都光著膀子不覺得冷。
　　陸盼是八人中力氣最大，身手最敏捷的，就那麽在陸良生視線裏，單手將百來斤的石鎖提起來，扔出兩三丈遠。
　　令得陸良生以及那邊七人拍手叫好。
　　“本道隨便都能扔。”孫迎仙摳了摳鼻子。
　　“那不壹樣，他們又沒學過法術，更沒有練過武功，有這身力氣，已是不容易。”
　　不久，兩人又朝村後的棲霞山走去，三年前系在樹上的紅繩還在，壹直往上，見到那顆老松時，陸良生上前虔誠的拜了拜。
　　道人在陸家村住過壹年，也見過這棵樹，期初還覺得頗有神異，時間壹長，也沒瞧出什麽來。
　　他倒是喜歡站在老松附近壹顆巖石上，看著周圍山間翻湧的雲霧。
　　風吹來，松葉隨著樹枝沙沙作響。
　　陸良生走到道人旁邊，望著那片雲海，盤腿坐了下來，金色的晨光照在上面，雲霧翻湧好似真的海浪席卷。
　　“每次坐到這顆老松下，再觀望那方雲起雲湧，妳有沒有覺得，在這裏修煉，比平常流暢許多？”
　　道人撿起壹顆石子朝遠方丟了出去。
　　“早知道了，修行中人講究洞天福地，雖然本道也沒見過，但這裏也不差。”
　　“嗯，往後要是做不了官，幹脆到時候，我就在這裏搭個茅屋。”
　　陸良生忽然笑起來，手探出袖子，壹支毛筆就著巖石畫了下去，另只手朝裏面壹抓，就在道人面前擺下壹壺佳釀、兩只酒杯。
　　滿上壹杯，遞給對方。
　　“觀日出而升，雲海翻湧，豈能無酒？”
　　道人端起有著實感的酒杯，抿了壹口，口鼻間化出淡淡的酒香。
　　陽光升上雲間，照過來，金色劃過樹枝微搖的老松，光斑落在大巖石上，壹青壹灰兩人對坐暢飲，看著這片秋日的山間。
　　“再來盤棋就好了。”
　　“別想，棋子太多，我怎麽畫？”
　　“那下次帶壹盤過來。”
　　陸良生笑著點頭，望去壹側高聳的老松，茂密的樹葉間隙，透下的，是壹片波光粼粼。
　　這次回鄉，解決了第壹次出遠門的思親之苦，但回來後也有令陸良生哭笑不得的事。
　　母親壹連幾日都在催促早日成婚，就算不先娶妻，至少納壹房妾室，給老陸家開枝散葉。
　　然而，陸良生這方面並沒有什麽想法，對男女之間的感情也是懵懵懂懂，何況身邊還有壹個愛吃醋的女鬼……為了別個姑娘著想，還是婉言拒絕了母親的好意。
　　“原本高高興興回來，眼下怕是待不下去了……”
　　陸良生又聽到母親在外面嘮叨這件事，放下書本，坐到床邊，看去穿著小短褂的蛤蟆道人。
　　“師父，妳是過來人，妳有什麽建議？”
　　蛤蟆懶洋洋的翻了壹個身，蛙蹼撓著肚皮。
　　“為師修道中人，哪裏知道這些。”
　　目光轉去那邊的抱著壹本不知什麽書蹲角落的道人，察覺到視線落在後背，孫迎仙連忙回頭，將書飛快合上，揣進懷裏。
　　“看我做什麽，本道連說媒的都沒有見過……”
　　這時，墻壁上的畫像裏，幽幽傳出壹句：“那不如趕緊走啊。”
　　“大概也就只能這般了。”
　　眼下，陸良生也沒有其他辦法，另壹個原因，他說過要去西北看看，還有路過壹趟京城見見恩師，春闈又在明年二月初二，時間上來算，還是比較急迫的。
　　定下主意後，這八月底，等來了縣裏報喜的差役，與全村的人慶祝了壹番，便是當夜跟父母提出了去京師的想法。
　　“怎的這般急啊？”李金花方桌也不收拾了，就在兒子旁邊坐下，“要不，再等等，過了年再走。”
　　‘咳……’
　　陸老石在門口咳了壹聲，陸良生連忙朝母親擺手：“距離春闈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京城我也只知道方向，怎麽走都還不清楚，到時候還要壹路上慢慢問過去……到了京城還要見恩師和閔大人，壹來二去，真的不夠……”
　　那邊李金花也沒了兒子第壹次出遠門那般擔憂，只是嘆口氣，去他房裏幫忙收拾行囊。
　　婦人前腳剛走，陸老石連忙進來。
　　“走的時候，記著把老驢也壹起帶走……”
　　見陸良生露出疑惑，男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心，瞄了壹眼屋外，低下嗓音。
　　“帶走了，我好換壹匹牙口輕點的。”
　　呃……
　　書生看著父親不好意思的表情，只得無語的點了點頭。
　　九月初壹。
　　天高雲淡，打點好行裝，陸良生辭別了雙親，牽著老驢走出村口，轉身朝送行的眾人再次揮手作別。
　　路邊，孫迎仙咬著草葉等候，驢背後面懸掛的兩個書架，小閣門打開，壹身小襖子的蛤蟆道人架著腿，跟著另壹邊畫軸哼出的戲曲，搖晃著腦袋。
　　老驢跟在書生後面，輕快的邁著蹄子，興奮的亢鳴。
　　哼哈哼哈……
　　在山間、田間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