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劍破長空

　　燈火如龍，人聲漸小。
　　戌時二刻之後，長安夜令鐘聲敲響，街道兩側，壹個個攤販熄滅爐中升騰的熱氣，周圍閑逛的行人此時也三三兩兩結伴匆匆走過。
　　楊勇、楊廣兄弟摸了摸微漲的肚子，對於弟弟之前去青樓的提議，楊勇自然是不肯的。
　　“快些回去吧，否則父親回來，見妳我不在家中，說不得又要家法伺候。”
　　走在前側壹點的小人兒，捧著酪櫻桃壹點點沾進嘴裏，這種奶酪加上蔗漿的飯後甜點，壹直都是楊廣最愛。
　　聽到兄長的話，仰起小臉，微側過來。
　　“哼……兄長說哪裏話，要打也是打妳，我是被兄長帶出來的。”
　　“妳！”
　　楊勇嘴角抽了壹下，手指懸在半空指了指，最後還是袖口壹抖，垂下來，對自己這個弟弟，實在難發出脾氣來。
　　“……為兄的意思，這時夜鐘敲響，該是回府了，要是遇上歹人，妳我兄弟倆誰跑得了？”
　　“這長安城裏，有誰敢？父親身份擺在那裏，就算皇宮裏的人都要繞著我們兄弟走。”
　　那張仰起的小臉說的頗為認真，隨後，拿起櫻桃舔了舔上面的奶酪，瞇起眼睛感受甜味在舌尖上綻放。
　　街上行人還有不少，聽到壹大壹小的對話，倒是覺得這對兄弟有趣。
　　“對了對了，兄長，吃飯的時候，李淵表兄說遇到高人的事，是不是真的啊？”
　　“可能是假的，高人哪裏說遇到就遇到，還送寶物？”
　　楊勇嗤笑，雙袖翻旋負到身後，目光看去周圍正收拾攤位離開的壹個個攤販，微微昂起下巴。
　　“要說到高人，為兄倒是知道壹個，也有人想要借為兄推薦給父親，好像叫陸良生，還是南陳的貢士。”
　　說到這裏，楊勇忽然停下聲音，耳邊隱約聽到瓦片碎裂的聲音，下意識的擡起臉，視線穿過長街上方交織的燈籠，呢喃：“……什麽聲音。”
　　壹側，楊廣壹副‘不信’的表情，哼了哼：“高人會讓人舉薦？肯定是下面人糊弄妳。”
　　啪！
　　壹塊拇指大小的碎片落在街道上，彈到楊廣腳邊，小人兒停下話語，微微皺眉，隨著兄長的視線，望去右側的房頂。
　　……
　　長安北門，蹄音震動地面，十余只馬蹄奔行而來。
　　“開城門，大丞相要出城！”
　　有士卒的聲音大喊，揮舞兵器間，奔行而來騎隊裏，壹人陡然勒緊韁繩。
　　‘籲~~’
　　楊素壹勒馬頭，猛地回頭望去城中，大喝：“兄長，城中有變！！有修道者城中做法——”
　　唏律律！！
　　前方，馬鳴長嘶。
　　人立而起的戰馬揚了揚蹄子，楊堅兜轉馬頭，看去族弟的神色不像作偽，偏頭對跟著的李淵道：
　　“妳遇仙長之事，不可亂傳，眼下先回城中！”
　　旋即，拔出佩劍，厲聲大喊。
　　“跟我過去！”
　　披風掀起，縱馬直奔過街頭，周圍楊素、李淵、親隨侍衛，跟在後面狂奔起來。
　　……
　　街市間燈火輝煌，行人匆匆過往，各種喧鬧漸靜。
　　“最後兩個煎餅，買壹送壹，賣完收攤咯！”“羊餅、羊餅，要買的趕緊，還有壹口熱乎的羊肉湯。”
　　最後喧囂聲裏，楊勇那句：“什麽聲音”的同時，楊廣跟著望去的視野那頭，掛有燈籠的樓舍之上，嘭的壹聲巨響。
　　下壹刻。
　　壹道黑影猶如炮彈般劃過長街上方，貫穿路旁大樹枝葉，壹串串燈籠拖掛在那身影上，狠狠砸在街面，余力不息觸在街沿翻彈起來，在地上滾了數圈碰到壹家已經關門的鋪子門板才停下。
　　摔破的燈籠，被燈火延燒起來，照亮小半個長街，周圍行人、攤販楞了楞，隨後反應過來，丟下手頭的壹切，驚慌大喊奔跑起來，遠遠拉開距離。
　　“殺人啦！”“有仇殺，快跑。”
　　“快通知官府！”
　　楊勇也以為遇上江湖綠林仇殺，拉著弟弟就往後退，楊廣不願走，這種事難得壹見，不時回頭看去。
　　之前的房頂，又有兩道身影壹前壹後來，前方壹人降下街道，另壹人站在房頂，衣袍獵獵作響，頃刻，街道上響起蹄音，壹頭老驢馱著書架正朝這邊奔來。
　　陸良生目光盯著降去下方的祈火教修士，手探出袖口壹招，奔來的老驢背上，書架響起‘鏘’的幾聲，就七柄法劍壹壹出鞘沖上天空。
　　嗖嗖嗖……
　　從兄弟二人視野裏飛過的剎那，衣袍、發絲被吹的亂卷，楊勇‘哎喲’壹聲跌坐到地上。
　　壹旁，楊廣呆呆的站在原地，小嘴張的難以合上。
　　“兄……兄長……飛過去的是什麽……”
　　坐在地上的楊勇，吞咽唾沫：“好像……是劍。”
　　話語間，兩人視線前方，樓頂上的書生手臂揮開，二指豎在了雙目間，自岐山金丹前境小成，法力擴展後，駕馭法劍顯得得心應手了許多。
　　呼……
　　風吹過街道，跑去同伴的那名修士回頭，劍光劃過眼簾，收縮的瞳孔中，映入的是七柄法劍橫過長街上空，然後，落下。
　　“馭劍術？！”
　　這壹瞬間，手中紅頭法杖猛地往地上壹頓，火紋纏身，法力在杖頭蕩開撐去頭頂，七柄劍身帶著嗡鳴墜下，呯呯呯擊打的聲響化作漣漪朝四周蕩開。
　　“啊啊啊……”
　　那修士雙臂不停顫抖，臉上掙的通紅，嘶吼聲裏，下壹秒，撤去法力，腳下壹蹬朝壹側撲了出去，壹柄柄長劍沿著他翻滾的身形蔓延過去，釘的地面迸裂，殘屑飛去街邊，打在街檐木柱，都震的抖動。
　　這壹幕，躲在小推車後面的兄弟兩人與壹名攤販看的目瞪口呆。
　　“兄長快看，樓上那人下來了。”
　　燈籠燃燒，火光照亮的範圍，陸良生輕飄飄落下地面，單手壹擡，地面插成壹豎的法劍帶起石塊殘屑再次壹壹拔升。
　　……
　　遠處，之前被打入街道的另壹個修士轉醒過來，滿臉都是血，搖搖晃晃起來，看去身周懸劍的書生，吞了口唾沫，轉身就跑。
　　邁出兩步，又陡然停下，表情楞了楞，視野前面，地上壹個穿著短褂的蛤蟆站在那裏。
　　“打不贏那人……壹個蛤蟆妖也敢擋我！”
　　他手中也是壹柄法劍，厲聲低吼，二指撫過劍身的瞬間，視線裏，站立不到膝蓋高的蛤蟆猶如幻覺般，蟾蜍腦袋變得碩大無比，蛙嘴張到了極致。
　　地上，火焰延燒，照出的影子拖在街邊墻壁上，人腳的影子倒半空亂蹬，而上半身與碩大的黑影融為壹體。
　　蛤蟆道人背負雙蹼，嘴裏菇滋菇滋的咀嚼，蟾眼飄去街道不遠徒弟的側影，下咽的動作停下，片刻，腦袋又變得龐大，朝壹旁張嘴。
　　“嗬——忒！”
　　人影從他口中噴出，啪嘰壹聲貼在街邊墻壁上，粘稠的液體伴隨那修士壹起緩緩滑落。
　　“口感真差……”
　　蛤蟆道人背過雙蹼，轉身離開。
　　……
　　踏踏踏踏……
　　馬蹄聲從長街北面隱約傳來。
　　陸良生微微側臉傾聽，隨後轉過目光，看去那翻滾的修士狼狽從地上爬起，對方手中法器也摔出數丈遠。
　　畢竟修道之人，倒也沒受傷，這名祈火教修士剛壹站穩身形，傳入耳中的便是壹道破空疾響。
　　身上布帛嘶啦幾聲，被劍身穿透，然後繃緊，拉著向後倒飛出去，呯的壹聲撞在街邊商鋪門面，修士擡頭，數柄法劍迎面而來——
　　呯！
　　呯！
　　呯！
　　壹壹釘在他四肢，寬袖、褲腿、腋下……整個人呈大字形，最後壹柄，唰的壹下射來，透穿袍擺，釘在修士胯下，沒入店鋪門面半寸。
　　祈火教修士低頭往下看了壹眼，翻起眼白，偏頭昏了過去。
　　這時，蛤蟆道人也走了過來，順著老驢的繩子爬上書架，遠遠的，馬蹄聲、火把的光芒由遠而近。
　　“良生，把他帶去城外盤問！”
　　“嗯。”
　　陸良生自然也知道驚動城中兵卒，袍袖壹揮，將七柄法劍收回書架的劍鞘內，探手抓住那名祈火教的人，身形飄坐到老驢背上。
　　壹拍驢臀。
　　“走！”
　　與此同時，也有聲音在喊：“先生！”
　　當先沖來的馬隊裏，李淵目力極好，遠遠看到了陸良生的側臉，然而，過去時，對方已經馭使法術轉眼消失在另壹側的街頭。
　　籲~~~
　　楊堅勒停戰馬，看著壹頭老驢都跑的這般快，頓時楞了壹下，回過神來。
　　“唉，錯失高人機會……”
　　“兄長莫惱！”
　　壹旁，楊素兜轉馬頭，朝族兄拱了拱手，“弟這就追上去，為兄長請來！”
　　說完，壹夾馬腹，追出長街，蹄音漸漸消失。
　　這邊，街道已被趕來的步卒控制，楊堅自然也看到了滿身粘液的屍體，和躲在小推車後面的兄弟二人。
　　說了句：“徹查這具屍體來歷”後，目光看去慢吞吞走來的楊勇、楊廣，哼了壹聲。
　　“回去再跟妳們兄弟算賬！”
　　兄弟二人齊齊打了壹個寒顫，令得李淵憋著笑，將臉轉去壹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