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回到棲霞山

　　沙沙沙……
　　山頂老樹輕搖，葉子悄無聲息飄零而下，落在書生肩頭，陸良生坐在石上，雙手放在膝上，就那麽看著遠方山勢間雲海翻湧，好壹陣，才起來，微側過臉，輕聲說了句：“師父，我們下山吧。”
　　收拾初見家鄉山水的心情，沿著來時的崎嶇山路，下去與四個書生匯合，四人搓著手來回走動，見到上面身影走下，急忙湊上去。
　　“國師，可是到了棲霞山？”
　　到了棲霞山，距離富水縣不過百余裏之路，四人的老家南鄉也是不遠了，出門多年，也是想念家中的緊。
　　那邊，陸良生笑著牽著老驢沿著山腳繼續前行，也給他們肯定的答復，令得四個書生擡起手心有靈犀的齊齊互拍壹掌，見四人高興之情流露，陸良生輕輕打了壹下驢臀，老驢馱著歪頭嘰嘰喳喳的鮫人，步子輕快邁開，小跑了起來。
　　“國師等等！”
　　前面老驢小跑，四人緊了緊背上的行禮，大聲喊著，加快腳步跟上，山路崎嶇，原本文弱的四個書生，不知不覺間，竟也能跟上，甚至四人都沒發覺，從西壹路走回，途中雖有縮地成寸之術的加持，也根本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單薄的衣袍下，身子明顯結實許多。
　　山麓林野漸漸在壹行人身後過去，翻過兩座山脊，已能清晰看到棲霞山西麓，陸家村就在背後的山腳下。
　　途中再也沒有耽擱，陸良生牽著老驢帶著四個書生走近西麓地界。
　　走近的第壹件事，便是將伸手，指尖觸去常人肉眼無法看見的法陣，靈氣依舊流轉，只是沒了當初那麽順暢。
　　‘有空再改改吧，胭脂並不知道如何駕馭。’
　　山風吹來。
　　林野在視野裏壹片片的搖擺，陸良生收回手指，走進相隔的法陣之中，氣息順著肉眼無法看見的靈氣流轉傳開，這座大山遮掩的後方，更遠的半山腰上，紅墻黑瓦的廟觀斑駁風雨沖刷留下的痕跡，焚香在鼎中升騰，徐徐蔓延在瓦上積攢的枯葉，矗立廟門的老松下，香客來往合手膜拜。
　　廟中神臺，飄蕩的青煙拂去泥像，招展的泥身忽然閃爍神光，壹道窈窕的人影旋起裙擺沖去穹頂，片刻，紅袖長裙飄飄，緩緩降到廟頂，眺望去西面的山麓，微蹙的細眉舒展，唇角勾起了笑容。
　　“公子……”
　　輕輕呢喃壹聲，灑開長袖，飄然而起，越過如傘蓋的樹籠，向著更遠的方向飛去。
　　遠方的山麓林野間，鳥聲清脆鳴囀，陸良生松開韁繩，走上向外凸出的巨巖，山下的景象在視野展開，蜿蜒的山道繞著壹畝畝良田向北，坐靠山腳的村子有著些許炊煙升起，田野之中，不少村裏的青壯彎腰弓背抓緊收割莊稼。
　　遠遠的，天空壹抹渺小的紅點飄飛，跟在身後的四個書生是看不到，只有陸良生知道那是誰，不久，人還未到，清脆的聲音已經先傳了過來。
　　“公子！！”
　　飛來的人影唰的壹下撲進書生懷裏，勾著頸脖，整個身子都掛在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檀香鉆進鼻中，陸良生輕輕撫著女子後背，“我回來晚了。”
　　“剛合適，妾身正想公子，公子就回來了！”
　　聶紅憐從懷裏仰起俏臉，兩頰顯出好看的梨渦，甜甜笑起來，伸手握去陸良生的手，拿到臉上。
　　“公子，妳摸摸……”
　　掌心貼去的臉頰，稚嫩柔滑，傳來陣陣溫熱，陸良生眼裏頓時露出驚喜，“紅憐……能摸到妳了。”
　　忍不住稍稍用力，聶紅憐嗔怒的打他手。
　　“捏疼妾身了。”
　　這話嚇得陸良生趕緊收回手，卻是見紅憐發出銀鈴輕笑，壹副笑嘻嘻的表情。
　　“公子，妾身逗妳的。”
　　咳咳！
　　那邊，老驢背上的書架，蛤蟆道人推開小門坐在邊沿幹咳兩聲，紅憐這才反應過來，飄去小門前，矮身福去壹禮。
　　“蛤蟆師父。”
　　“嗯，知禮便好……”
　　蛤蟆道人點點頭，擡起蛙蹼正要繼續說，福禮的女子直起身，徑直飄去陸良生，挽著胳膊，壹男壹女就那麽踩著覆蓋的落葉，沙沙的走過林野。
　　“……這小女鬼，還說妳知禮。”蛤蟆道人看著前面兩個背影，哼了壹聲催促老驢跟上。
　　跟在後面的四個書生是看不見剛才過來的聶紅憐，只覺得壹陣帶有檀香的陰風拂過四周，看著國師比比劃劃跟空氣有說有笑，頓時打了壹個激靈。
　　“剛剛妳們有沒有看見？”
　　“沒有，就算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我敢肯定，是個女鬼，咱們還都見過。”
　　“都別說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不管再怕妖鬼壹類，終究是跟國師相熟的，四人倒也不覺得害怕，跟在後面壹路下了山，那邊前行的陸良生轉過身，掐了壹個法決，忽然將四人，連帶自己和老驢壹起隱了下來。
　　“公子，妳這是做什麽？”紅憐見狀，有些不解。
　　“回去嚇爹娘，還有小纖壹跳！”
　　然而，陸良生剛說完，壹旁的女子‘啪’的壹拍掌心，像是想起什麽事來。
　　“見到公子回來，妾身太過高興，差點將叔嬸不在的事忘記跟公子說了，二老還有小纖都被孫道長接去長安居住，壹同走的也有盼叔他們的家眷，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
　　“去看看外面的繁華，這有挺好。”
　　有老孫親自來接，陸良生還是放心的，邊走邊說之中，進到村裏，走過熟悉壹座座熟悉的房舍，陸太公變得更老了，還是坐在那張躺椅上，聽著墻後的私塾讀書聲昏昏欲睡。
　　走回籬笆小院，院門上了銅鎖，陸良生吹去壹口氣，銅鎖脫落墜地，便推門而入。
　　霞光照出小院清幽，柏樹泛黃，落了壹地枯葉，陸良生松開韁繩，讓老驢馱著鮫人去小泉山，將她放進水潭裏，讓胭脂幫忙看顧壹二。
　　“之後，就來茅廬尋我。”
　　叮囑壹句，看著老驢悶悶不樂的耷拉壹對長耳離開，陸良生尋到母親時常放掃帚的地方，清掃滿院的落葉，王風等人見狀，連忙沖去屋裏，找了抹布，小掃帚，跟著幫忙打掃，此時農忙時節，左鄰右舍沒有聽到動靜出來人看上壹看。
　　天光漸漸暗下，將小院裏裏外外打掃壹遍後，陸良生讓王風四人在這裏住下，自己卻是走去棲霞山西面大山，看著枯藤頹敗的茅廬，隨著走近，枯枝煥發新枝，抽出嫩芽，在彤紅的霞光裏綻放，微微搖曳。
　　蛤蟆道人站在茅廬門前，挽起袖口與紅憐將院子打掃壹遍，回頭叫了兩聲徒弟，沒人回應，旁邊的紅憐放下掃帚，指去崖邊的壹顆孤松。
　　“公子在那裏。”
　　崖邊老樹在風裏招展枝葉，像是在迎接回來的書生，不遠，沐在霞光的墓碑前，陸良生蹲下，將上面爬滿的藤蔓扯下，拔去青草，看著上面雕琢出的字跡，輕聲道：“恩師，學生回來看妳了。”
　　抱著幾片枯葉的蛤蟆，翻了翻白眼，轉身不看，晃動的視線之中，籬笆小院門口，壹只花白的母雞正虎視眈眈的望來。
　　彼其娘之……
　　蛤蟆道人暗罵了壹聲，丟了壹捧枯葉，灑開腳蹼飛奔過去，對面，‘咯咯’的雞鳴響起，花白母雞張開翅膀，兇猛的撲上來。
　　又是好壹陣龍爭虎鬥，打的不可開交。
　　不久，黑夜籠罩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