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山海無垠

　　金色亮光並不刺人眼眸，甚至照在皮膚有溫潤滋身的感受。
　　兒哼昂哼~
　　老驢不安的踢著蹄子，身子都繃緊起來，若非陸良生手掌安撫它，怕是已經化作麟獸要跟這本書硬撕起來。
　　“壹本書而已，別慌。”
　　陸良生偏過頭，那三本書側合為壹本，比之前寬長壹指有余，緩緩降下時，金光也在收斂，落到陸良生手中後，除了大上許多，與尋常書冊壹般無二。
　　書面外層金線布裹著，沒有書名，不過看上去倒是有些柔軟，實則裏面該是木質的，頗為堅硬，可惜不知是什麽木。
　　前後兩端書首沒有看到任何線裝訂的痕跡，倒是讓陸良生有些疑惑。
　　‘莫非是收折的用法？’
　　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夾著書封壹點點的往左手拉開，果然，裏面書頁折疊相連，拉出很長壹截，仍舊沒有到尾的意思。
　　然而，展開的書頁，陸良生蹙起細眉，紙張上幹幹凈凈，甚至丁點墨跡都沒瞧見。
　　‘沒字……沒字怕不成了無字天書？這誰看得懂……’
　　至於拿水火試，陸良生愛書成性，終究是舍不得糟蹋，面上看去光芒四射，萬壹被水火浸沒了，倒是大損失。
　　理好這‘無字天書’招呼老驢回到紫山觀，叫來眾人壹起看看，蛤蟆道人被樹妖拍過後腦吐出小石雕，負著雙蹼壹搖壹晃過來，還未走近，心裏陡然壹股懼怕的情緒滋生，連忙停下腳後退。
　　“師父，怎麽了？”
　　陸良生有些疑惑看著退去老遠壹截的蛤蟆，後者仰起長臉蟾眼緊鎖桌邊的書尾端，唔的低吟。
　　然後，搖頭。
　　“為師也不知，但感覺那書，妖碰不得……”
　　“嘿，本道不信！”
　　道人手快，壹把拿過手中，還未挨去蛤蟆，就被旁邊木棲幽劃出壹根棒子呯的敲去他腦袋上。
　　“妳……來真的啊……本……本道……逗……逗著玩的……”
　　結巴說完這句，身形搖晃壹下，嘭的壹頭磕在了桌上，手中書本掉在地上，棲幽本能的提起裙擺嚇得跳開，灑開的裙擺拂過蛤蟆頭頂遮擋了視線，再到劃過去，‘無字天書’已是落了下來，呯的砸在他頭頂。
　　“彼其娘之……”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下壹刻，白光驟然而起，待到消退，空氣裏只剩蛤蟆道人的話還回蕩。
　　嘭。
　　書冊安靜落在地上輕響，以及黑紋葫蘆搖搖晃晃。
　　“師父？！”
　　陸良生起身跑過來，燕、左二人也連忙站起，驚駭的看著白光消散的地方，哪裏還有蛤蟆道人的蹤影。
　　壹側，樹妖捂著嘴指著地上的書冊。
　　“蛤蟆被它吞進去了。”
　　陸良生急忙將書冊撿起，放到桌上拉開書封，長長折疊的書頁鋪開時，左正陽忽然開口，目光看去其中連環壹頁上。
　　“上面有蛤蟆的畫像。”
　　果然，順著他目光看去，那頁壹角，有只拇指大小的小畫，壹只黑色疙瘩密布的蛤蟆盤在那裏，鼓著兩頰，蟾眼像是望著外面，跟人生氣壹般。
　　“良生，妳師父好像是被收了進去。”燕赤霞看出了壹點門道，仔細端詳片刻，“此書無字，估計需要他物來填充。”
　　陸良生大抵與他想到壹塊，點了點頭，只是怎麽把師父放出來，他就有些傷腦筋，畢竟這書才出現，連試都沒試過。
　　‘總要試試……’
　　想罷，不敢在這廳裏作法，拿了書冊走去外面，雨勢漸小，綿綿細雨落在陸良生頭頂兩寸劃去壹側落地。
　　“妳們別出來。”
　　叮囑燕赤霞等人壹句，陸良生深吸口氣，目光回到書冊上，輕輕拉開，另只手聚起法力在畫有師父的那頁紙上，向外壹抹。
　　“出來！”
　　呼呼……
　　身周只是吹了吹幾道風，綿綿雨線搖曳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難道方法不對？”
　　皺著眉頭，陸良生又換了壹個方法，思緒安靜，想著畫上師父的名諱，法力聚在指尖浸入書頁。
　　‘紫星道人，出！’
　　嘭！
　　頃刻，就在前方幾步之遙，白光再起，令人眼睛壹花，下壹秒，雨幕裏，蛤蟆道人抱著雙蹼，渾身被雨水淋的濕透，鼓起蟾眼，腦袋東張西望。
　　“彼其娘之，小道士呢？！老夫今日非扒了他的皮——”
　　“師父，剛才妳真的被收入這裏面？”
　　陸良生施了暖身的小法術給蛤蟆，連忙問道：“裏面可是壹方小天地？”
　　“是個屁！”
　　蛤蟆道人瞪了壹眼門內桌上昏迷的道人，氣得撇過臉：“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走也走不完，為師差點在裏面憋死。”
　　“那師父可知道此物叫什麽名字？”
　　畢竟師父修道許多年，見識過的寶物繁多，應該是知曉壹些的，那邊，蛤蟆道人走去檐下，撿了壹根藥杵在手裏掂量，隨後爬上門檻，又翻下來。
　　“為師當年忙著吃……忙著被數大宗門追殺，哪裏見過這種奇奇怪怪的法寶，也該是妳運氣好，撿兩本破書讀能有這機緣。”
　　話雖如此，可陸良生也有些發難，之前收集這兩本書多是為了打發時間，後來在王崇文那裏得了第二本，異想天開覺得會有第三本，哪知道這第三本會在祈火教手裏，還合成壹本古古怪怪的法書。
　　不多時屋裏傳來道人幾聲慘叫，就見蛤蟆道人站在桌上，抱著藥杵敲打，燕、左兩人還有木棲幽連忙出來，站去檐下也不進去了。
　　那邊雨中，陸良生還在盯著這法書思慮，過得壹陣，雨水停息，積厚的陰影化開縫隙，壹縷陽光照了下來，灑在山壁上。
　　‘既然能收東西，那死物可收？’
　　想到這陸良生試了試，可惜那邊兩口袋丹藥絲毫不動，由照著之前放出師父的方法也是不行。
　　有些無奈的書收疊好，正好看到雨後金色的陽光籠罩山壁、閣樓，幾只鳥兒飛過斑駁落在假山，好奇的蹦跳打量從未見過的這方府邸。
　　‘有了！’
　　想到壹個主意，陸良生快步走去屋裏，將還在毆打道人的師父抱下來，放去凳上，將整張大圓桌搬去外面，那書冊在上面鋪開幾頁，伸手招來檐下滴落的雨水化開石墨。
　　隨後，筆尖沾了沾，落下紙上，還未觸及，就聽‘啪’的壹聲。
　　手中筆桿碎裂，就連筆尖細毛也壹根根斷開。
　　陸良生皺起眉，這書還不讓人畫畫寫字了？
　　檐下兩人壹妖也很困惑，片刻，木棲幽忽然墊著腳尖，舉起壹只手臂。
　　“老妖，老妖，我有個辦法。”
　　壹轉身子，陡然化作靈根木，卻是比以往小了許多，尾端伸出密密麻麻的細小根須糾纏壹起，變成壹支毛筆的模樣，落去書生手中。
　　“老妖，這樣妳再試試。”
　　檐下的兩人吞咽口水，千年道行的樹妖變做的筆，這畫出的東西還得了。
　　嘰嘰……嘰嘰……
　　幾只鳥兒扇著翅膀飛來，落去桌角，不怕人似的，看著桌前的書生拿著筆尖，道人捂著腦袋迷糊的坐在凳上，不解的看著凳上鼓眼瞪來的老蛤蟆，外面遠處，老驢甩了甩舌頭，無聊的打了壹個噴嚏。
　　下午雨後的陽光裏，陸良生壹襲青衣白袍，握住這支妖力彌漫的筆，擡起頭仔細打量這處府邸，不久，落下筆尖。
　　法光、妖力，拖著墨汁艱難的在紙上延伸開來。
　　拉去壹側的書封，無人註意到上面，像人書寫般，壹撇壹拉，漸漸勾勒出字體。
　　——《山海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