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夜逛城隍陰獄

　　湖面、道觀，遠方的城墻浸在清冷的月色之中，偶爾響起夜鳥的啼鳴聲，閣樓敞開的窗欞內，蛤蟆道人掀開褥子，爬到書桌，雙蹼負在身後，望著外面壹片銀輝，風吹進來，敞開的袍子微微翻卷。
　　想起壹個白天就這麽過去，兩腮鼓了起來，兩根魚須都在漂浮。
　　……老夫曾經可是逼近妖王的啊。
　　啥事也沒幹，就躺了壹天，這可不像老夫作風，豈能如此頹廢——
　　咕~~
　　圓鼓鼓的肚子響起雷音，蛤蟆道人低頭看了壹眼，負在背後的蛙蹼，圓圓的蹼頭捏緊，臉色呈出嚴肅，轉身跳下書桌，啪嘰啪嘰踩著光潔的地板，過去將門打開，然後……直奔樓下，興奮的掛著長舌拖在外面，壹頭鉆進竈房，爬上放有飯菜的桌子，看著幾盤菜肴，長舌舔了壹下嘴邊，蟾嘴拉到。
　　“老夫餓了壹天，先填飽肚子……其他事，之後再說。”
　　看了看飯食，腦袋陡然膨脹兩圈，長舌壹卷，拉過盤子就往嘴裏壹倒，整盤肥膩的紅燒肉包在嘴裏咀嚼。
　　吱~~
　　微開的房門輕輕打開，外面廊壁燭火映著壹道身影照進來，坐在桌上大快朵頤的蛤蟆道人偏過蟾臉，看了壹眼進門的身影，又轉回去，不著痕跡的抹去嘴角飯粒，吃相變得斯文許多。
　　“老蛤蟆，想清楚了嗎？”
　　來人壹拂大氅走了進來，手指沾了沾菜盤，帶著湯水放進嘴裏，隨後坐去壹旁椅子上。
　　“味道不錯，那個小道士手藝不錯。”
　　那邊，蛤蟆道人停下咀嚼，擦了擦嘴角，撐著膝蓋慢慢起身，將空了的盤子疊好，走回到狼妖公孫獠手邊，跳到他掌心上。
　　“東西都準備齊了？”
　　“差不多了。”
　　蛤蟆點點頭，負著蛙蹼頷首沈吟了壹聲，“嗯……找機會吧，總是要修復妖丹，回到巔峰。”
　　看著面前的狼妖，蟾眼望去門外火光，擡蹼摩挲扁平的下巴，要不要先告訴良生壹聲，省得機會又被浪費掉……
　　廊間燭火搖曳，延伸而去的夜色之中，蛤蟆念及的徒弟，此時已到了城外城隍廟前，陸良生走上雕琢雲紋的石欄，進了廟門，向著立在大殿前的大鼎行了壹禮。
　　“紀城隍。”
　　寫有‘城隍’二字的大殿內，神像閃爍壹圈法光，有人影從泥塑上走出來，拖著寬袖跨步出門，笑呵呵的朝書生拱手還禮。
　　“陸國師！”
　　便伸手壹攤，請了陸良生走去大殿壹側的深幽小道：“國師這邊請。”先行半步，隨後又緩了緩，等到書生上來，才重新邁開腳步，並肩走向前過去。
　　“屍妖壹事，紀某神魂大損，多虧國師出手，挽了在下顏面。”
　　大殿後側還有數間廂房，緊閉的門窗內，廟祝呼嚕聲響亮，對方絕對想不到日夜看護供奉的城皇爺，此刻正與陸良生壹起走在廟內。
　　“哪裏，屍妖壹事危及全城，城隍心系百姓才亂了方寸，不然如何會被區區壹只屍妖傷到，該是良生代陛下向城隍道謝才對。”
　　對方誇贊感謝，陸良生如何聽不出來，光是被捧其實並不好，又在城隍廟中，還是要還別人壹個面子，他語氣說的也誠懇，看不出虛假，這讓壹旁的紀信心裏頗為舒坦，臉上笑意更濃了。
　　“國師謙虛了，不過當時紀某看到百姓遭到殘害，心裏又急又怒，確實有些失態，罷了，前事已過，國師這邊請，那屍妖魂魄就在牢獄當中受罰。”
　　過了那幾間廂房數丈，來到壹處後殿，兩邊漆紅木柵欄分出壹條道，壹張案桌擺在正中，高懸牌匾，與陽間衙門審案公堂相似，不過陸良生進去，視野間扭曲化開，再到看清，已是在幽深牢獄甬道，插在墻壁上的火把，亮著幽藍火焰，照去的甬道盡頭，耳邊猶如幻聽般，男男女女淒厲慘叫，或陰森低吟斷斷續續響起。
　　“城隍，陸國師，這邊走。”
　　幽藍火光間，不知哪裏冒出來壹個大腦袋的身影，雙目凸出眼眶，搖頭晃腦的提著壹條鐵鏈咣當咣當亂響，飄到前面壹側帶路。
　　陸良生倒不是第壹次來城隍廟陰牢，幾年前在天治城外，也是與這般情況相似，不過那裏的城隍是周瑜，還見到了主簿魯子敬。
　　“國師，這是第壹次來？”見書生不說話，紀信以為陸良生會有些不適，那邊，想著過往壹些畫面的陸良生搖搖頭，笑道：“這倒不是，之前也去過天治城隍的陰獄，與這裏相差不多。”
　　說話間，前面帶路的大頭鬼在壹間石牢停下，朝上面燃著幽藍火焰的銅鎖吹了壹口氣，火焰倒退去鎖孔，銅鎖便‘啪哢’壹聲斷開，不知什麽材質的牢門裊繞壹層白氣，發出沈甸甸的移動聲，向內自行打開。
　　黑暗之中，‘劈啪’以及慘叫聲響不絕於耳，幽藍的火光照進去，裏間兩個陰差揮著打鬼鞭，朝壹個被數道鐵鏈捆縛拉扯的老人抽去，其中壹鬼，嘴外掛著長舌，從壹旁水缸舀了壹勺，上面寒氣直冒，卻是‘咕嚕嚕’的沸騰翻滾。
　　“妖不歸咱們管，但妳這老頭魂魄總歸吧？還修道中人，修道中人到了咱這兒，也得老實受著！”
　　頃刻，聽到牢門打開，正要潑出的勺子停下，那長舌鬼差見到牢頭、城隍，連忙垂下手，退到壹旁。
　　紀信揮了揮手讓這兩個拷打的鬼差出去，關上牢門後，他走去前面打量了幾眼，回頭說道：“陸國師，那日屍妖體中緝拿的魂魄，便在此處。”
　　聲音裏，牢獄四壁伸出的鐵鏈嘩啦啦拖動，將中間拉扯的那道鬼魂繃直吊高，好讓陸良生看得清楚。
　　懸在半空的老人魂魄呆滯，身形時有時無的閃爍扭曲，想來經受折磨非同尋常，不過老人呆滯的目光，看到走近的書生，嘴唇還是動了動，想要說話，卻是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陰差根本無需審問，壹旦抓到對方，城隍手中陰冊裏，便詳細記載了對方生平，所做過的壹切事。
　　剩下的，自然因為生前所做之惡，送往泰山陰府前，要受壹番殺威拷打。
　　“陳老先生，看來認出在下了。”
　　對於殘害百姓化為行屍的老人，陸良生不予好臉色，說了幾句，便看向身旁的城隍：“妖星在他身上寄存過壹陣，城隍可尋到其中蛛絲馬跡？”
　　紀信沈默了片刻，他讓陰差請陸良生過來就是為此事，自己也是費了好壹番功夫，才從此魂魄上面，尋到了壹絲不尋常的訊息。
　　“陸國師，妖星之事非同尋常，非人間、非幽冥所有，唯有可能……來自那裏！”
　　城隍下巴，意有所指的朝上方擡了擡。